黑瞎子大部分时间其实是看着额吉的。
对于小齐，另一个幸福的自己。
黑瞎子就是使劲戳戳戳。
然后就是傻乎乎的看看额吉，看看阿布。
以齐夫人的敏锐度，她当然知道啦。
齐铁嘴算命的本事不算什么，齐夫人的算命本事才是厉害的。
可是所有算命的人，都很难改命。
哪怕自己拼尽一切，也只能给自己的孩子保留一线生机。
那一线生机还很痛苦。
所以这一次的生机让她觉得很奇怪。
是有人在帮他们。
齐夫人坐在帐篷边的毡垫上，手里捻着一串磨得温润的骨珠，目光却并未落在任何实处。
她那双与儿子小齐有几分相似，却更显深邃沧桑的异色眼眸，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草原、溪流，落在了某个常人无法触及的维度。
她能感觉到。
那种注视，带着的复杂情感，大部分时间温柔地落在自己身上。
偶尔，会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恨铁不成钢，戳向不远处正和小官头碰头玩耍的儿子小齐身上。
那不是恶意的窥视，更像是一种来自远方的凝望。
我来自未来，看过去的自己。
带着眷恋，带着释然，还带着戏谑。
尤其当那视线落在小齐身上时，那种情绪更为明显。
那不是嫉妒，好吧，也是嫉妒。
那是一种带着酸楚的欣慰。
齐老爷端着碗热奶茶走过来，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两个玩得正欢的孩子。
“怎么了？心神不定的。”
齐夫人收回目光，接过奶茶，指尖微微有些凉。
她低声道：“你觉不觉得，最近有些不一样？”
齐老爷眉头微动，他自然也隐约有所感应，只是不如妻子敏锐。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只要对孩子们无害，便由它去吧。”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我们当年不也是算尽了所有可能，才找到这一线生机么？”
那一线生机，在他们原本的推算中，是模糊而痛苦的。
意味着颠沛流离，意味着孤独成长，意味着小齐那双特殊的眼睛将见证无数黑暗与别离。
他们拼尽所有，甚至赌上自身气运，也只为在那既定的悲剧命运中，撕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让他们的孩子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活下去。
可如今……
齐夫人看着小齐。
她的孩子，穿着干净温暖的衣裳，骑着心爱的小马，有了可以分享秘密和奶渣的朋友。
在阳光下笑得没心没肺，那双异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好奇与快乐，没有一丝阴霾。
这太不同了。
太不可思议了。
这不仅仅是偏离了轨道，这几乎是走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充满阳光的岔路。
是谁。是谁有如此大的能力，或者说，是谁怀着如此深沉的心意，在暗中拨动了命运的丝线。
她想起那偶尔落在小齐身上的视线，想起那大部分时间流连在自己和老爷身上的、近乎贪婪的温暖注视……
一个荒谬又让她心脏微微揪紧的猜想，缓缓浮上心头。
额吉的小齐未来吃了很多苦吧。
得多苦，才有扭转时空的能力。
黑瞎子：。。。。。
那没有，吃苦的不是他，是另外的自己。
古楼：。。。。。
不好意思这能力是它的。
齐夫人：。。。。。
那注视里，有对额吉的眷恋，有对阿布的怀念，有对幼年自己的复杂情绪……
那不是一个陌生旁观者的眼神。
她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骨珠，闭上眼睛，指尖掐算，感受到的却不再是以往那种沉重压抑、几乎令人窒息的命轨。
而是变得柔和了许多，仿佛笼罩着一层温暖的、来自未来的光晕。
她睁开眼，望向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
那里，黑瞎子正因又一次成功戳到小齐的后脑勺而无声咧嘴，然后目光再次眷恋地落在她身上。
齐夫人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那笑容里带无法言说的巨大安慰。
她看向那个方向，只是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询问，随风飘散：
“所以，是你吗……我未来的小齐？”
正在对着小齐做鬼脸的黑瞎子，动作猛地僵住。
他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
黑瞎子缓缓地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坐在毡垫上，依旧平静地喝着奶茶，目光却仿佛能穿透时空的额吉。
她……知道了？
她看见他了？
不，不可能。
但她感觉到了，她用她那传承自古老血脉感受到了。
黑瞎子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下意识地想扯出玩世不恭的笑容，却发现嘴角沉重得无法扬起。
他只能就那样，呆呆地看着额吉，看着这个在他真实记忆里，早已模糊了面容，只能在午夜梦回时依稀怀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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