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沙之眼,地貌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单调的黄沙戈壁间,开始出现更多顽强生长的耐旱植物,甚至能偶尔看到一两条早已干涸的古河床痕迹,如同大地的皱纹,指向远方那片传说中的绿意。
胡杨林中的血腥遭遇,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张虔陀的背叛、影隼的截杀、神秘的“赫连王爷”以及那作为“贡品”的沉金石……所有这些都表明,沙之眼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避难所,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危险的漩涡。
李狗蛋将那块作为证物的沉金石贴身藏好,密信的内容更是反复揣摩,牢记于心。
他知道,这些东西在某些时候,或许比刀剑更有用。
“狗蛋哥,前面有烟。”负责了望的孙小猴从一块高耸的岩石上滑下,低声道,“不是炊烟,像是……很多驼马聚集扬起的尘土,还有少量冶炼炉的火光。”
冶炼炉?李狗蛋心中一凛。在这远离千沙城的荒漠绿洲出现冶炼炉,绝非寻常。
是为了冶炼那些作为“贡品”的沉金石吗?
“小心靠近,先摸清情况。”李狗蛋下令。
众人借助起伏的沙丘和零星的灌木丛掩护,缓缓向前摸去。
翻过一道长长的沙梁,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如同翡翠般镶嵌在金色沙海中的绿洲呈现在眼前。
波光粼粼的湖泊周围,环绕着茂密的胡杨林和棕榈树。
然而,与这自然美景格格不入的是,绿洲边缘靠近湖泊的地方,赫然建立起一个颇具规模的、临时性的营地!
营地外围用削尖的木桩和沙袋垒起了简易的围墙,隐约可见内部帐篷林立,人影绰绰。
更引人注目的是,营地一侧矗立着几座冒着黑烟的简陋熔炉,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隐约可闻。
营地上空飘扬着几面旗帜,除了炎煌帝国的龙旗,竟还有萨尔曼商队的弯月旗,以及一面从未见过的、绘着狰狞黑隼的旗帜——无疑是“影隼”的标志!
官、商、匪,这三股本应对立的势力,竟在这沙之眼绿洲,如此堂而皇之地汇聚一堂!
“他们……他们竟然勾结得如此明目张胆!”周墩子倒吸一口凉气。
胡言脸色发白,低声道:“看来那‘赫连王爷’的能量极大,竟能促成这等局面。张虔陀提供保护和资源,萨尔曼提供渠道和资金,影隼负责处理‘脏活’……他们在这里聚集,定然所图极大!”
李狗蛋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营地布局。
营地守卫森严,出入口都有精锐兵士和眼神凶悍的影隼杀手共同把守,巡逻队交叉往复,几乎没有死角。
“硬闯是找死。”孙小猴给出了专业判断。
“当然不能硬闯。”李狗蛋眯着眼,大脑飞速运转,市井混混的狡黠和生存智慧在此刻凸显。“他们人多眼杂,但正因为人多,才有空子可钻。我们需要一个身份,混进去。”
他的目光落在绿洲更深处,那里似乎有一些零散的、本地牧民的小型聚集点,偶尔有牧民骑着沙驼,驮着货物或牵着羊群,小心翼翼地从远离营地的方向绕行,显然对那个临时营地充满畏惧。
“机会在那里。”李狗蛋指向那些牧民,“小猴,去‘借’几身牧民的衣服,再弄点他们交易的货物。墩子,胡言,照顾阿宝,在这里隐蔽好,等我们回来。”
孙小猴会意,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沙丘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他便带着几套充满羊膻味和汗渍的旧皮袍,以及一些风干的肉块和粗糙的毛毡回来了。
李狗蛋和孙小猴迅速换上牧民服装,用头巾包住大半张脸,再抹上些沙土,顿时变成了两个风尘仆仆的沙漠旅人。
他们将短刀等武器藏在袍子下,扛起那点可怜的“货物”,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走,去会会这帮牛鬼蛇神!”
两人低着头,学着牧民走路的姿态,绕了一个大圈,从绿洲另一侧,向着那个临时营地靠近。
果然,他们这副落魄牧民的模样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甚至营地门口的守卫都懒得仔细盘查,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快滚,显然认为这种穷鬼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
混入营地内部,嘈杂与热浪扑面而来。兵士、商队护卫、影隼杀手、工匠、奴仆……各色人等穿梭其间,空气中混杂着汗臭、香料、熔炉的煤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李狗蛋和孙小猴低着头,假装寻找交易的对象,耳朵却竖得老高,眼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他们听到兵士抱怨沙漠的酷热和枯燥,听到商队护卫吹嘘着西域的见闻,听到工匠讨论着熔炼某种“奇特金属”的困难与火候把握……
在一个堆放杂物的帐篷后,他们甚至隐约听到了两个似乎是影隼小头目的低声交谈:
“……‘蚀骨’那帮玩虫子的废物,连几个小崽子都抓不住,还折了人手……”
“哼,大人已经亲自去处理了……据说‘那边’很不满,催促我们尽快找到‘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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