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对翁席微微颔首,翁席心领神会,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出门外,随后轻轻将门合上。
“为父此番见你,只觉你像换了个人一般,整日魂不守舍,郁郁寡欢。这段日子,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灰袍老者温和中带着几分关切。
黑衣女子垂首不语,灰袍老者见状,脸上的怒气陡然涌起:“哼!你不说,难道老夫就猜不到?翁席已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于我。可是为了那个陆子扬?你们才相处几日,你竟被他迷了心窍!” 说罢,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见父亲怒容满面,黑衣女子 “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急切地辩解道:“父亲,绝无此事!只是女儿与他相处这几日,觉得他是个好人,实在不忍心陷害于他,这才有所犹豫。”
灰袍老者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他轻叹一声,伸手轻轻将女儿扶起,看着她悲切的脸庞,感慨道:“我欧阳家世受国恩,哪怕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这份恩情。翁席原本不过是汴梁的一个出家人,老夫年轻时出使后周,偶然将他救下,此后他便几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地报答我。难道我们还比不上一个出家人?欲成大事,牺牲一些人又算得了什么?公主也还在等着我们的消息呢!”
“女儿明白了。”黑衣女子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嗯,你明日午时便与为父回金陵,后续的事情,翁席自会处理妥当。”
……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落在庭院中,陆子扬刚推开房门,便瞧见明萱静静地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目光幽幽地凝视着树枝上的叶子,仿佛入定了般。
走到她身边,明萱竟毫无察觉。陆子扬心中觉得奇怪,便重重地咳了一声。明萱这才回过神来,陆子扬开口说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我早上还有许多事要忙,恐怕得到傍晚才有时间。” 这几日,每天把来旺带在身边,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尽量地教会他,来旺精明能干,掌握的很快,这让陆子扬长舒了一口气。
“妾身是来和公子告别的,我要回金陵了。” 明萱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声音低沉而落寞。
“你要回去了,这可真是太…… 太意外了。” 陆子扬急忙掩饰自己心中的激动,可看到明萱一脸悲戚,又连忙改口。
“想必公子这几日也厌烦了妾身的无理取闹吧。但在妾身看来,这几天却是妾身一生中最快乐、最轻松的时光,妾身会永远铭记。” 明萱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那笑容中既有满足,又似带着几分释然,复杂难辨。
陆子扬听闻此言,心中竟涌起一丝淡淡的惆怅,想着今日一别,或许再难相见。
他见明萱眼中泪光闪烁,便轻声劝慰道:“你年纪轻轻,怎敢轻言一生?往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到那时再回想这段经历,或许也不过如此。”
说完,他郑重地作了一揖:“明姑娘,那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翁席双手背在身后,稳步走进院子,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陆公子,老爷有请,还请随老夫走一趟。” 随后,他对着明萱恭敬地行了一礼。
“那妾身告辞了。” 明萱路过翁席身旁时,微微停顿了一下,似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缓缓走出了院子。
……
一路上,翁席面色阴沉,沉默不语,显然没有交谈的兴致,陆子扬也乐得自在。两人左拐右拐,经过一处假山,终于来到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小院。院内流水潺潺,花草繁盛,这里正是王明的书房所在。
翁席抬手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率先走了进去,陆子扬紧跟其后。只见多日未见的王用之也在屋内,神色凝重。王用之看到陆子扬,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点头示意。
王明坐在书桌后面,面前堆满了账本,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的翁席,声音中夹杂着怒气,质问道:“翁老,上个月的生意怎么亏空如此之多?酒楼亏损也就罢了,为何当铺也会这样?照此下去,莫非要我王家变卖田产、祖业不成?”
翁席站起身来,脸上满是羞愧之色:“老爷恕罪,是老夫无能。如今生意实在难做,宋国大兵压境,人心惶惶,百姓只当不赎,当铺里积压了大量物件,而银子却越来越少,所以才导致严重亏损。”
“那为何不暂时停止典当?” 王明追问道。
“都怪老夫一时贪心,收了好几件价格极低的上品物件,本想着能赚一笔,没想到根本无人问津。请老爷治罪。” 翁席说着,“扑通” 一声跪在了地上。
陆子扬听了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缘由。这不就是后世所说的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的道理吗?在这乱世之中,老百姓手里攥着真金白银才觉得踏实,谁还稀罕那些古董呢?不过,这老家伙在这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其中必定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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