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后,程德玄又思考了一阵,觉得没有丝毫破绽后,才终于放心下来。心里暗暗道:“陆子扬,你可不要怪我,谁叫你这么得当今圣上器重,要想扳倒赵普,岂会那么容易,只有听到你死了,而且所有的线索都对准他,才会惹得龙颜大怒。只要赵普倒了,晋王在朝中的势力就能再进一步,而我,也能跟着更上一层楼。”
而且,自己隐隐有种危机感,殿下对陆子扬此人经常交口称赞,说他有国士之风,最近几次来信,信中也必提到此人,字里行间满是欣赏,甚至还说 “将来若得陆子扬相助,我大宋必将社稷可安,四海可平。”
这是多么高的赞誉啊!但是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深的扎在自己的心里。
自己现在是殿下身边的第一谋士,但也只是会一些阴谋诡计,于国于民没有任何任何用处,殿下素有大志,当他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他最需要的就是陆子扬这种帮他安邦定国的人,以他对陆子扬的欣赏,真到了那一天,殿下的身边还有自己的位置?
自己带走的那些人虽然被用尽酷刑,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但自己把那些与陆子扬作对的人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特别是与王仁瞻来往过密的刘家。
虽然王仁瞻帮其伪造身份、改换户籍,但皇天不负苦心人,自己终于还是在唐国遗留的旧档里发现了蛛丝马迹,想不到刘家的老太公竟然是十几年前凶名赫赫的江上悍匪刘三刀。
当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听到现在其与陆子扬水火不容时,一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就在脑海中慢慢成型,果然,匪就是匪,竟然想出了杀死朝廷官员改变政策这样愚蠢的方法。
当知道刘三刀的手下秘密调动时,自己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自己就给陆子扬通风报信,但是只说大概有五百人,却没有说还有伏兵三千,只等着他放松警惕一头扎进陷阱。
果然一切都如自己所料,事情全都在自己的计划之内,程德玄嘴角微微翘起,对自己的手段颇为得意,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
对了,还有那个李琦,此时应该也被擒住了吧!自己刚到和州,就布置了重重眼线专门盯着刘张几家,他的那些伎俩岂能瞒得过我,他是赵普的心腹,抓住了他,我倒要看看赵普如何抵赖。
想到所有的人都在自己布下的棋局中步步沉沦,程德玄缓缓闭目,嘴角笑意更深,要不是知道此地不合时宜,自己真的想大笑三声。
和州城外一处精美的别院。
本该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的院落,此时一片狼藉,断木残垣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到处都是厮杀声。
李琦立于一处大厅的廊下,听见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脸上虽然平静,眼角却止不住的颤动。
他到现在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假装说有赵相公的来信,把刘张几家的当家人全都骗到了这里,刚刚拿下,就被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重重包围, 如今厮杀了已经半日,自己这边死伤大半,很快就要败下阵来,自己却不知道敌人是谁。
这时,一名头领模样的人急匆匆从院外跑了进来,他浑身浴血,脸上几道伤口在在火光下格外狰狞,他喘着粗气道:“大人……顶不住了,西墙破了,东墙的兄弟已经全都战死,大人,卑职护着您拼死突围吧!”
李琦一听,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来回走了几步,又看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前院,默默地摇了摇头。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拧开瓶盖倒出一粒黑褐色的药丸,他犹豫了一下,将药丸猛地吞进嘴里,随即对头领沉声道:“你随我进来。”
大厅内,刘太公、张时弼等十几人都被绑在了椅子上,这些人似乎都经历了一番非人的折磨,全身伤痕累累,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特别是刘太公,十指尽断,右手无力的耷拉着。
不过他倒是特别硬气,看见李琦走了进来,非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求饶,反而一声不吭,眼中更是闪过一丝轻蔑。
李琦来到这些人跟前,沉着脸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谁愿意把那些书信交出来,或者谁知道下落,我可以发誓,他绝对可以平平安安的走出这个门。”
众人一听,全都哭喊起来,张时弼更是痛哭流涕,满脸泪痕的求饶道:“李先生,我们真的没有撒谎啊!我们都是按照王大人的吩咐,所有来往的信件只要阅过就马上焚毁,我们都是这么做的啊!”
李琦怎会相信,脸上怒气一闪,正要说什么,只听见刘太公冷哼一声,道:“你无凭无据,凭什么就认定我们私藏信件?”
“我凭什么?我曾当面问过你儿子,他却一口否定,这就是我怀疑的地方。”
刘太公惊疑起来,众人也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理由?
李琦见众人不解的样子,冷笑一声,道:“相爷说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人心最是难测,越是重要的事,越会下意识地掩饰。可他掩饰得太快,反而露了马脚。真正清白的人,会犹豫,会回想,会说‘让我想想’,可他回答的太过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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