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如钉,深入石髓。
某日清晨,一位老妇携孙女前来寻字。
孩子踮脚指着墙上某处,好奇发问:“奶奶,这里写着‘女子可否入学堂’……后面怎么没答案?”
老妇抚摸石面,久久未语。
风穿林而过,碑影斜移,仿佛有谁在无声等待下一程回音。
春社日第十个年头,识园外新立的“回音墙”在晨光中泛着青石的冷辉。
十年来,百姓所问、官府所答,一字一句皆被镌刻其上,如钉入山骨,深不可撼。
风掠过碑面,带起细微的嗡鸣,仿佛千万个声音仍在低语。
一位老妇拄着竹杖,牵着孙女的手缓缓走近。
孩子不过七八岁,眸子清亮,踮脚在墙上寻字:“奶奶,这里写着‘女子可否入学堂’……后面怎么没答案?”
老妇的手微微一颤。
她眯起眼,顺着那行刻痕往下看——角落里,一张薄纸拓片静静嵌在石缝间,墨迹斑驳,却依稀可辨:“匿名问于永昌三年春,西境柳河村。”
那是她年轻时颤抖着写下的信。
那年她不敢具名,只能托人辗转投递,生怕惹祸上身。
如今再看,泪水无声滑落,砸在青石上,溅起微尘。
“有答案了。”她嗓音沙哑,指着墙侧一行朱红批注,“官令:凡年满六岁者,无论男女,皆可入乡塾,由国库拨粮供笔墨。”
她蹲下身,将孙女搂进怀里:“你以后,也能读书。”
与此同时,西境村口黄土飞扬。
林十六赤足站在晒谷场上,面前围坐着二十多个孩童,最小的不过五岁。
她手持一根枯枝,在地上划出五道横线。
“第一问:这是真的吗?第二问:谁说的?第三问:他为啥这么说?第四问:有没有反例?第五问:那我该信什么?”
孩子们齐声背诵,稚嫩的声音惊飞了树梢麻雀。
忽然,天边烟尘滚滚,驿马长嘶,朝廷特使飞驰而至,滚鞍下马,双手奉上一封金纹聘书:“奉共治盟令,恭请林十六女士即日起程,赴京主持《新律·问权篇》编修之务!”
全场寂静。
孩童们仰头望着他们最敬重的“林先生”,眼神里满是不舍与骄傲。
林十六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聘书,又看了看身边那个一直沉默听讲、却总能提出最刁钻问题的小女孩。
她弯腰,将聘书轻轻塞进女童手中。
“你去。”
“我?!”女童瞪大眼睛。
“记记得昨天问我,‘为什么大人定的规矩小孩不能改’?”林十六笑了,眼角皱纹如刀刻,“这问题够狠,正适合去砸一砸京城的琉璃瓦。”
她转身拾起木盆里的湿布,继续擦洗地上的“五步问”痕迹,“我得教下一拨人怎么问——这才是苏姑姑留下的真经。”
当夜,识园图书馆顶层烛火未熄。
小核桃独坐窗前,案上摊开的是厚厚十册《问录总目》。
每一页都记录着一场思想的破壁,一次权力的退让,一个普通人从匍匐到站立的轨迹。
窗外月色如洗,风拂书页,沙沙作响,宛如有人执笔轻点她的肩头。
她忽然合书起身,抱起那只陈旧木匣,走向碑林深处的“无名碑”。
在万千星光之下,她取出那支磨秃的炭笔,轻轻嵌入碑心凹槽。
刹那间,天地一静。
一道光自碑底蔓延而出,沿着石阶、墙垣、屋脊,如血脉复苏般点亮整座识园。
灯火次第自明,无需火种,似由人心点燃。
小核桃仰头轻笑,泪光闪动:“你怕黑,所以教会我们点灯。现在,没人再需要躲在角落里偷偷写问题了。”
远处传来朗读声,层层叠叠,宛如潮汐——
“为什么税要按亩收而不是按收成?”
“凭什么只有世家能参政?”
“如果法律不公,我们能不能改?”
而这一切,始于一个冷静理智的掌事姑姑,在深宫烛影下,写下的第一个问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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