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棚区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发酵坑里气泡破裂的咕嘟声。
怒雷巨大的脸庞涨成了紫红色,巨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瞪着石锤,胸膛剧烈起伏,如同一个被点燃了引信的巨大火药桶。石锤的话,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戳破了他一直用愤怒掩盖的、不愿面对的事实和某种隐秘的羞耻感。他身后的猛犸战士们也骚动起来,有人羞愧地低下头,有人则因为被羞辱而更加愤怒地握紧了武器,气氛反而变得更加危险,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锤子你你”怒雷巨大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扭曲,巨大的杵子顶端碎片光芒危险地闪烁起来,“你他娘的找死!”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等等!别打架!别打架!”
一个清脆稚嫩、带着焦急的童音,如同投入冰水的小石子,猛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见阿果小小的身影,像只灵活的小猴子,从黑石巨大的身躯庇护下猛地钻了出来!他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到剑拔弩张的石锤和怒雷中间,张开小小的手臂,努力想挡住两个如同小山般魁梧的首领!小脸上写满了焦急,大眼睛在两人之间飞快地转动。
“阿果!回来!”草叶惊呼出声。
“小崽子滚开!”怒雷正在气头上,巨大的手掌下意识地就要去扒拉开这个碍事的小不点。
“怒雷!”石锤厉喝一声,巨大的手臂猛地横在阿果身前,冰冷的眼神警告地盯着怒雷。
“怒雷叔叔!锤首领!你们听我说!”阿果却不管不顾,小胸脯一挺,仰着小脸,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利,“不能打架!打架是是‘有害行为’!草叶姐姐说过,‘有害行为’会产生‘有害垃圾’!会污染部落!会会把‘神气’罐子打爆的!”
打架 = 有害行为 = 有害垃圾 = 污染部落 + 打爆神气罐子?
这个属于“分类小向导”的、极度跳跃却又带着诡异合理性的逻辑链条,如同一个怪异的休止符,让原本杀气腾腾的怒雷和石锤都愣了一下。
阿果一看两人似乎听进去了,小胆子顿时壮了几分。他小手飞快地指向棚区深处那几个巨大的储气池,又指向外面被白雪覆盖的原料区,小嘴如同连珠炮般飞快地说道:
“你们看!‘神气’罐子就在那里!它不会自己跑掉!外面的‘粑粑’也冻在土里!它也不会自己飞走!它们都是‘可回收资源’!但是!它们需要‘处理’!就像坏掉的兽骨要磨成粉!烂掉的果子要埋进坑!”
他小小的身体努力挺直,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大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属于他“专业领域”的自信:
“猛犸伯伯们力气大!像像黑石伯伯!最适合去外面挖冻土!刨‘粑粑’!那是最累最脏的‘有害垃圾处理’第一步!石穴的婶婶们手巧!像草叶姐姐!最适合在这里净化、装罐!那是需要小心的‘可回收资源整理’!还有狼牙的叔叔们跑得快!可以帮忙把挖好的‘粑粑’运回来!那是‘资源运输’!”
他小小的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在指挥一场宏大的部落垃圾分类协同作战:
“大家分工合作!像像一起打大野猪一样!力气大的顶前面!手巧的放冷箭!跑得快的围堵!这样‘粑粑’才能变成更多更多的‘神气’!大家才都有亮亮的火把!热热的汤喝!”
阿果喘了口气,小脸因为激动而通红,最后用尽力气喊出了他的“终极解决方案”:
“所以!不要抢罐子里的‘神气’!那是还没做好的饭!我们要一起去做饭!一起挖‘粑粑’!一起‘分类处理’!这样这样大地母亲才会高兴!才会给我们更多更多的‘粑粑’!更多更多的‘神气’!”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
这一次,连发酵坑里气泡的咕嘟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地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石穴的妇女、猛犸的壮汉、狼牙的战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错愕、茫然、以及一种被某种荒诞真理击中的、难以言喻的震撼。
挖挖粑粑做饭?
分工合作像打猎一样处理粑粑?
这这他娘的
好像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怒雷巨大的脸庞上,那暴怒的紫红色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仿佛被人用一根小木棍戳中了痒痒肉、想笑又觉得丢脸、不笑又憋得难受的扭曲表情。他巨大的杵子顶端那危险的光芒,不知不觉间熄灭了。
石锤紧绷的脸上,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看着阿果那认真又急切的小脸,再看看周围被这番“高论”震得呆若木鸡的战士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草叶用手捂住了嘴,清丽的眼眸中充满了惊讶和一种恍然大悟的明亮。她看着阿果,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挂着“分类小向导”树叶标签的小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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