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坟场的风终于彻底脱去了扎人的冰碴子,裹挟着堆肥场暖烘烘的腐殖质气息和营地里新翻泥土的微腥,在成排敦实的土黄色“环保屋”之间穿梭,竟也带上了几分理直气壮的生机。屋檐下挂着的冰溜子彻底缴械,滴滴答答敲打着墙根湿润的泥土,像一串串融化的音符。
联盟中央特意平整出来的那片大空地,此刻成了整个熔炉坟场最喧闹的漩涡中心。泥沼叉着腰,精瘦的身影在堆积如山的藤筐、陶罐、奇形怪状的展品模型间穿梭,沙哑的吼声压过了鼎沸的人声:“那个!刻痕手!你那个会转的‘水车’模型往东边挪挪!挡着俺们沼泽的‘彩虹瀑布’了!火锤!火锤!管管你的人!那堆青铜锭是展品不是板凳!压塌了俺的藤架老子跟你拼命!”
火锤巨大的嗓门立刻从人堆里炸响,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嚷嚷啥!没看老子正忙着摆‘巨无霸’吗!轻点!轻点放!对!就这儿!让让!都让让!给俺猛犸的‘镇展之宝’腾个亮堂地儿!” 几个猛犸战士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地将一块足有磨盘大小、被拍打得异常瓷实光滑、表面甚至还带着精心压出的旋涡纹路的深褐色巨饼——一块超级浓缩的粪肥饼,颤巍巍地抬到了展台最中央,像供奉神只般小心放下。那东西一落地,一股极其醇厚、霸道、不容忽视的“地气精华”便幽幽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清淡的花草香。
“嚯!” 离得近的几个石穴战士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地嘀咕,“火锤队长,您这‘宝贝’……味儿也太冲了吧?这算生化武器还是展品啊?”
火锤巨大的铜铃眼一瞪,黑铁脸膛上满是骄傲:“冲?冲就对了!没点劲道能叫好肥?这可是俺们猛犸‘绿桶大队’精选猪猡黄金,配上水葫芦嫩芽,三蒸三晒……呃,三翻三沤!精华中的精华!闻闻!这底蕴!这力道!种出来的豆子能砸穿猛犸的脑壳!”他蒲扇大的手掌用力拍了拍那巨饼,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震得展台都晃了三晃。
不远处的沼泽部落展区则画风迥异。泥沼根本不屑于用实物,他指挥着几个心灵手巧的沼泽妇人,用不同颜色的湿泥巴混合碾碎的植物粉末,在几块巨大的、表面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石板上,精心“绘制”着立体微缩景观。碧绿的“净水带”蜿蜒流淌,两岸是郁郁葱葱的巨叶水葫芦和摇曳的净化草;旁边是结构复杂的“沼气池王国”,导气管如同藤蔓般缠绕,连接着远处冒着“炊烟”(其实是水汽)的“环保屋”群;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巨大的、正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用透明树胶模拟)的“堆肥反应釜”模型,旁边还用细腻的白泥标注着“腐熟率92%!联盟第一快!”。
“花……花架子!”火锤瞥了一眼,巨大的嗓门带着浓浓的不服气,“肥……肥得好才是真的好!摆……摆一堆泥巴糊弄谁呢!”
泥沼精瘦的老脸一扬,浑浊的老眼射出不屑的光:“莽夫!懂……懂什么叫技术!懂……懂什么叫艺术!俺们这是……是科学!是……是循环之美!你那大粪饼……除了能熏蚊子……还……还能干啥?”
“你!”火锤气得鼻子都歪了。
“好啦好啦!”草叶清越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不容置疑的温和,如同清泉般注入这火药味渐浓的场地。她抱着阿果,水玉权杖散发着宁静的光芒,缓步走来,“堆肥有力,净水有功,模型精巧,皆是联盟心血。今日盛会,比的是成果,展的是智慧,更是携手同行的情谊。莫让争执,污了女神垂眸。” 她的目光扫过两位长老,火锤悻悻地哼了一声别过脸,泥沼也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偃旗息鼓。
石轮枯槁的身影如同泥鳅般在人群缝隙里钻来钻去,浑浊的独眼像最精密的扫描仪,飞快地掠过各部落的展品,枯槁的手指在他那本从不离身的兽皮账册上疯狂划拉。他脖子上那块刻痕累累的“垃圾换自由”木牌,此刻更像一个疯狂跳动的积分计数器。
“嗯……猛犸巨无霸粪饼……噱头足!加分!……沼泽立体微缩……技术含量高!加分!……灰岩部落……嗯?这……这堆打磨光滑的石头蛋子算啥展品?石……石头版环保屋模型?创意……创意负分!扣……扣点!” 他尖利的声音不大,却总能精准地钻进负责展品的灰岩工匠耳朵里,惹来一片怒目而视。
“石轮长老!”刻痕手实在忍不住了,布满皱纹的老脸气得通红,指着自家展台上那些精巧的、用不同颜色石材打磨拼接、清晰展示环保屋内部结构和夯土墙壁层次的小模型,“这……这是匠心!是……是结构之美!你……你懂不懂欣赏!就知道扣分!扣分!”
石轮枯槁的脖子一梗,浑浊的独眼闪烁着精明的光:“欣……欣赏能当饭吃?能……能换积分?没……没实用价值!花……花里胡哨!费……费工费料!扣……扣分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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