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的又一个“白昼”降临,天光却并未明亮多少,依旧是那副压抑的、死气沉沉的灰蒙色调,如同永远无法洗净的污浊画布。寒风依旧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岩石裂隙之间,发出永无止境的呜咽,带来渗入骨髓的阴冷。
狭小的石窟内,气氛却似乎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极其微妙的改变。
林不凡依旧蜷缩在枯草铺上,但那种彻底凝固的、如同石雕般的死寂似乎缓和了少许。经过一夜无数次噩梦轮回与惊醒的折磨,极致的疲惫反而带来了一种麻木的平静。他依旧沉默,眼神大多时候依旧空洞地望着石窟顶部凹凸不平的阴影,但偶尔,那涣散的目光会极其短暂地、无意识地掠过正在忙碌的城户星华的身影。
星华正背对着他,蹲在那盏摇曳的油灯旁,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些刚刚从外面找回来的、带着泥土的块茎和干瘪的野菜。她的动作算不上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极其认真专注。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而略显单薄的背影,以及那件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裙。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清苦的气息,以及一种…淡淡的、属于泥土和植物的生涩味道。
【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深度修复模式持续进行…能量吸收率:0.8%…】
【外部环境监测:个体‘城户星华’活动模式:采集与准备食物。无威胁。】
【精神波动监测:仍处于低频抑郁区间,但极端峰值出现频率降低12.7%。出现短暂外界关注焦点。】
沙雕系统的界面依旧黯淡,但那些冰冷的暗金色符文流转似乎平稳了一些,偶尔会弹出一两条相对“正常”的数据记录,尽管依旧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星华将处理好的、寥寥无几的食物放入一个缺了口的陶罐,加入少量清水,放在油灯那微弱的火焰上慢慢煨着。然后,她转过身,走到林不凡身边,依旧是那块矮石上坐下。
她看着他。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干裂,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和绝望。但比起之前那种完全封闭、仿佛灵魂已然消散的状态,此刻的他,至少…像是一个活着的、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人。
沉默持续了片刻。
只有陶罐里水液将沸未沸的细微声响,以及外面永恒的风声。
星华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并没有期待林不凡会回应,只是觉得,或许…说些什么,会比彻底的死寂要好一些。
“这些…”她指了指那个陶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可能不太好吃。我以前…不太会做这些。以前都是弟弟照顾我多一些…”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有些飘忽,仿佛看向了遥远的过去。
“我的弟弟…叫星矢。”她的声音里注入了一丝温暖的怀念,尽管这怀念也带着苦涩,“他啊,小时候就很调皮,像个永远停不下来的小马驹,到处闯祸,让我操心不已…”
林不凡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但一直注视着他的星华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
她继续说着,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讲述一件寻常的家常。
“后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受训。我知道那一定很苦,但他每次写信回来,都只说好事,说交到了朋友,说师傅很好…我知道他是不想我担心。”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旧裙的边角,“再后来…就很久没有消息了。我很担心,所以就…自己出来找他。”
她的声音低落下去,带着一丝迷茫和艰难。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可能和‘圣域’有关。我就一路打听,一路找…这个地方,很危险,也很…排外。”她省略了其中的艰辛,但那双总是带着温和光芒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恐惧与疲惫,却透露了太多信息。
“遇到过坏人,也差点被当成可疑的人抓起来…饿过肚子,也冻得发抖…最害怕的是晚上,一个人躲在像这样的石缝里,听着外面奇怪的声音,又冷又怕,睡不着…”
她说着这些足以让普通女孩崩溃的经历,语气却依旧努力保持着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笨拙的乐观。
“但是,不能放弃啊。”她看向林不凡,眼神认真起来,“因为我知道,星矢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需要我这个姐姐。也许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至少让他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家里傻傻地等着,我也在努力地…向他靠近。”
“而且…”她微微低下头,声音更轻了,“路上也遇到过好心人。会给一点吃的,或者告诉我哪里能找到干净的水,哪个山洞可以暂时避雨…虽然都是很小的事情,但每一次,都让我觉得…还能再坚持一下。”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到林不凡身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说教,只有一种纯粹的、感同身受的理解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善意。
“所以…我觉得,只要还活着,只要还能呼吸,还能感觉到冷和饿…就说明还没有结束,对吧?”她轻轻地说,“也许明天,就能打听到一点新的消息。也许下一顿,就能找到更多能吃的果子。也许…也许星矢他,就在下一个拐角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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