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华骑着三轮车在前头带路，后面紧跟着国营饭店那辆刷着醒目徽标的蓝色小卡车。卡车后斗里坐着几个精壮的小伙子，脸上还残留着刚才后厨的震惊和兴奋，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小张哥，你说那菜真有那么神？王头儿尝一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废话！你没闻见那炒菜的味儿？香得我差点把舌头吞下去！王头儿啥时候这么失态过？三倍价钱啊！我的老天爷！”
“就是！你看周哥地里那菜，绿得跟假的一样！油光水滑的，看着就稀罕！我敢打赌，咱县城独一份！”
“这趟差事爽啊！又能看看那神仙菜地长啥样！跟着周哥，开眼！”
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混合着小伙子们年轻而热烈的议论声，打破了乡村土路的宁静，卷起一路黄尘，目标明确地朝着周振华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在离周振华家田地不远的一块豆角地里，王芳正弯着腰，心不在焉地挥着锄头除草。她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疲惫。
自从跟周振华分家以后，她在村里的日子越发难熬，走到哪儿都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恨周振华，恨他抢了风头，恨他害自己丢了脸面，更恨他那块“绝户地”竟然真的出了金疙瘩！
就在这时，那熟悉的、属于国营饭店卡车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再次传入她的耳中。王芳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向村口方向。
只见那辆熟悉的蓝色卡车，再次出现在视野里！而且，车斗里还坐着几个穿着国营饭店制服的小伙子！更让她心头如同被毒蛇噬咬的是——周振华那辆破三轮车，就骑在卡车前面带路！
“又是他？！又是国营饭店的车？！”
王芳手里的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昨天拉西瓜的卡车才刚刚开走，那沉甸甸满载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今天怎么又来了？而且看这方向，明显又是冲着周振华家去的！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强烈嫉妒和恐慌的寒意，瞬间从她脚底板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地往田埂边的草垛后面缩了缩，竖起耳朵，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车队。
卡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着，速度不快。当车子经过王芳藏身的豆角地附近时，因为路面狭窄，司机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车斗里小伙子们兴奋的议论声，如同锥子般清晰地扎进了王芳的耳朵：
“嘿！看见没？前面就是周哥家院子！他那片宝地就在屋后！”
“快到了快到了！真想快点看看那神仙菜地！”
“三倍价钱啊！王头儿真下血本了！这菜得金贵成啥样？”
“那还用说？周哥说了，跟昨天那西瓜一样，都是他那‘宝地’里出来的！绝了！你说他那地是不是真被神仙点化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不过说真的，这菜要是成了咱饭店的招牌，王头儿肯定得给咱加奖金！”
“哈哈哈，那必须的！跟着周哥有肉吃！”
“三倍价钱？宝地？神仙点化？招牌菜？加奖金？！”
这些词汇如同一个个炸雷，在王芳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她原本就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庞，此刻更是剧烈地抽搐起来！蜡黄的皮肤下青筋暴跳，那双浑浊的眼睛因为极度的震惊、嫉妒和愤怒而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白上瞬间爬满了狰狞的血丝！
她的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形成一个怪异而丑陋的角度，像是想尖叫又发不出声音，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斜，露出焦黄的牙齿和因愤怒而干裂的嘴唇。整张脸因为情绪的剧烈冲击而彻底扭曲变形，呈现出一种“嘴歪眼斜”的骇人模样，比哭还要难看十倍！
“三倍…三倍价钱？菜？他…他家那破菜地…也…也值三倍价钱？”
王芳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蚀骨的嫉妒。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昨天卖瓜的钱还没捂热，今天他家的烂菜叶子也能卖出天价了？！还是国营饭店抢着要？！凭什么？！那块地明明该是她家的！那块地明明就该是“绝户地”！
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强烈的嫉妒，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死死抠住身旁的草垛，指甲深深陷进干枯的草茎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看着卡车卷起的尘土，看着周振华那在车头前显得意气风发的背影，再看看自己这双沾满泥土、布满老茧的手和眼前这片半死不活的豆角地……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那是被硬生生咬破的嘴唇渗出的血。
“周…周振华…你…你个该天杀的…走了什么狗屎运…”
王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怨毒，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那“嘴歪眼斜”的扭曲面容，在豆角架的阴影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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