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食客们围绕着那十份限量“山野珍果拼盘”或满足品尝、或遗憾议论，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野果的清甜、米粥的温香和一种前所未有的、因新奇美味而激发的活力。快嘴李嫂正眉飞色舞地向没抢到的邻桌描述那紫葡萄“甜得齁嗓子眼儿”；孙会计慢条斯理地品着一瓣猕猴桃，脸上是鉴赏家般的满意；赵木匠老伴儿则小心翼翼地将分到的几颗山莓用手帕包好，说要带回去给老伴儿“沾沾仙气儿”…
王师傅站在柜台后面，看似在拨弄着算盘珠子，目光沉稳地扫视着这因一碟野果而变得格外热闹的饭厅。然而，他那颗在灶火前淬炼了几十年的心，此刻却在胸膛里擂鼓般地狂跳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兴奋，如同滚烫的油星，在他四肢百骸里噼啪作响！
内心的惊涛骇浪：
“成了！真成了！” 他盯着那些因品尝野果而露出的满足笑脸，听着那些由衷的赞叹，尤其是雅座那边孩子香甜的睡颜和父母感激涕零的神情，心中如同点燃了一把燎原之火！周振华那筐不起眼的野果，带来的效果远超他的预期！它不仅救了一个孩子的胃口，更是在这国营红星饭店里，投下了一颗美味的炸弹，瞬间引爆了所有食客的好奇心和购买欲！这份轰动效应，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活广告！
“这哪是野果子？这分明是金疙瘩！是聚宝盆！”王师傅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差点把算盘珠子捏碎。看着孙会计等人为了那小小一份拼盘痛快掏出的两块钱（这在当时绝对算“高消费”），再想想周振华早上那句轻描淡写的“不值什么钱，就是个山里的心意”，王师傅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暴殄天物！简直是暴殄天物！这果子要是能稳定供应，做成饭店的招牌特色、限量供应、甚至做成罐头礼品…那前景！
“两块钱一份还抢破头！成本才多少？！” 王师傅脑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周振华那些菜是“金疙瘩”，这野果更是价比黄金！山里兄弟厚道，给的价格肯定公道。这中间的利润空间…还有这独一无二的山野风味带来的口碑和客流…王师傅仿佛看到了一条流淌着金光的康庄大道在眼前铺开！
“张胖子那蠢货，只盯着几筐菜！眼皮子浅的东西！这漫山遍野的宝贝，他一个铜子儿也捞不着！” 想起早上张胖子的贪婪嘴脸和周振华那辆崭新的东风货车，王师傅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更坚定了要牢牢抓住周振华这条线的决心。周振华有眼光、有门路（新车）、人厚道，这才是真正的财神爷！
身体的焦灼与幻想：
“不行！不能等！夜长梦多！” 王师傅心里急得像被猫抓一样。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饭店、甚至供销社的人闻到风声，捷足先登？谁知道周振华下次进山会不会被别人截胡？这商机，稍纵即逝！
“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就飞过去！” 这个念头像野火一样在他脑海里疯长。他烦躁地踱了两步，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外，仿佛能穿透街道、越过山岭，直接看到周振华那辆崭新的、深绿色的东风货车停在某个山坳里，看到周振华正在那生机勃勃的菜地里忙碌，或者刚从某个隐秘的山坡上，采下带着露珠的红艳山莓…他甚至能闻到那混合着泥土、蔬菜和野果清香的空气！
“开车！对！开车去！”他猛地想起自己那辆印着“国营红星饭店”的绿色小卡车。要是现在能跳上车，油门踩到底，沿着周振华早上进城的路线倒着开回去…他仿佛已经听到了引擎的轰鸣，感受到了山风扑面！
“不行！饭店走不开！” 现实的冷水泼了下来。他是掌勺大师傅，是这饭店的定海神针。午饭高峰虽过，但还有不少客人，后厨一堆事，老刘（经理）也不在，他不能就这么撂挑子跑了。这巨大的焦躁感让他像头困在笼子里的猛兽，空有一身力气和急切，却无处发泄，只能狠狠一拳（无声地）砸在柜台上，震得算盘一跳。
现实的盘算与行动：
王师傅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多年的阅历让他知道，越是心急，越要稳当。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喧闹的大厅，迅速做出决断：
1. 稳住后方：他招手叫来刚在后厨分到果子、正一脸满足偷笑的帮厨刘婶，低声快速吩咐：“刘婶，你去后头告诉二厨，让他把灶给我盯紧了！今天下午不管谁问，就说我有要紧事在盘账，非天塌下来别来烦我！还有，剩下的野果，一颗都不许动！全给我用湿布盖好，放阴凉地儿！”
2.联系关键人：他转身抓起柜台上的老式摇把电话，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发抖，用力摇通了总机：“喂！总机！给我接县委招待所后厨！找采购老刘！快！”
电话接通，王师傅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压低了声音）：“老刘！是我！老王！红星饭店！听着！你下午无论如何抽空来我这一趟！有顶顶要紧、顶顶好的事情跟你商量！关乎咱们饭店翻身的大买卖！…对！就是那菜！还有更好的！…别问！来了就知道！快点！我等你！” 他不由分说挂了电话，老刘是经理，也是他信得过的搭档，这事必须两人一起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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