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气晴好得不像话。湛蓝的天幕上,几缕白云懒洋洋地飘着,太阳毫不吝啬地将金辉洒向月亮河滩,将河水照得粼光闪烁,也将“周小庄”的露台烤得暖意融融。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诱人的香气——大铁锅里翻滚的奶白色鱼汤的浓鲜,土灶上贴着的玉米饼子即将出炉的焦香,还有一旁堆成小山的西瓜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后散发出的清甜气息。各种香味交织在一起,勾动着每一位食客的味蕾。
露台上早已座无虚席,人声鼎沸。慕名而来的游客们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高声谈笑,孩子们在桌凳间追逐嬉闹,偶尔有被美味烫到舌头发出的嘶嘶声和满足的喟叹声。
高大壮嗓门洪亮,穿梭在各桌之间,忙着上菜、收拾碗筷,额头上亮晶晶的全是汗珠。
院子一角,周振华正和高大壮之前忙着给新扩建的鸡舍加固最后一段围网。两人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汗衫和短裤,赤着胳膊,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蜿蜒而下,在阳光下闪着光。
钉锤敲击木桩的咚咚声,偶尔夹杂着几句关于哪里需要再加固一下的商量声,与露台上的喧闹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忙碌而充满生机的乡村图景。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平稳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这声音与村里常见的摩托车、小面包车或是游客们的SUV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压抑着力量的沉稳呼吸,穿透了院里的嘈杂声,引得不少食客下意识地抬头向院外土路望去。
只见一辆线条流畅、漆黑锃亮的豪华轿车,如同一位误入乡村的沉默贵族,稳稳地停在了周家小院那略显坑洼不平的土路边缘。
光滑的车漆反射着耀眼的阳光,与周围质朴甚至有些简陋的环境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这突如其来的景象,立刻像磁石一样吸住了所有好奇的目光。
窃窃私语声在食客中蔓延开来,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车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一位穿着合体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神情精干利落的年轻男士。他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下车后立刻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并用手护在门框上方。
随后,一位约莫五十多岁、身材微胖的男子迈步下车。
他穿着一身看似简单、但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质地极其考究的亚麻休闲装,面容和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双眼睛却锐利有神,目光随意扫过热闹的农家小院时,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好奇,却并无丝毫嫌弃或傲慢之色,反而像是欣赏着一幅生动有趣的画卷。
那位精干的年轻助理上前几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恰到好处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问道:“请问,哪位是周振华周老板?”
周振华刚抡起锤子,闻言放下工具,直起身,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上的汗。他看着这气派非凡的阵仗,心中虽充满了疑惑,但常年的沉稳性格让他面上并未显露太多,只是客气地应道:“我就是。请问您们是?”
那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笑容加深,主动走上前来,伸出手,姿态放得很低:“周老板,你好你好!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鄙人姓王,王建业。早就听说你这‘周小庄’的大名了,尤其是那鱼汤和西瓜,被朋友们传得神乎其神,勾得我馋虫都起来了。今天特意从市里赶过来,就想亲口尝一尝这传说中的味道,顺便也见见你这这位能把农家乐办得如此红火的能人。”
王建业?周振华觉得这名字异常耳熟,仿佛经常在什么地方听到,但一时之间,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态度和蔼的大人物,脑子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懵,竟没立刻反应过来。他正要伸手与对方相握,继续客套几句——
“哎哟!”
突然,厨房方向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
周振华脸色猛地一变,也顾不上握手了,立刻转头朝厨房望去,脱口而出:“红梅?咋了?” 语气里满是关切。只见厨房门口,高红梅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打碎的碗碟,显然是不小心手滑了。
王建业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他顺势自然地将手收回,脸上依旧带着理解的笑容,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
周振华满是歉意地对王建业快速说道:“王先生,实在对不起,您先稍坐,我看看去,别是烫着了。” 说完,也顾不上首富不首富了,大步就向厨房走去。在他心里,老婆孩子永远是第一位的。
王建业看着周振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的背影,眼中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闪过一丝更浓的兴味和欣赏。他对着身旁的助理微微颔首,示意无妨。
这时,旁边桌一位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食客,似乎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被一口鱼汤呛到,他赶紧捂住嘴,压低声音对同伴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天哪!是王建业!真的是他!鑫源集团的那个王建业!咱们市的首富!电视上经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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