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七口铜锅的金光渐次黯淡。
昨夜那场冲天而起的人心之火,像一场梦,烧得炽烈,却消得无声。
晨雾重新笼罩老街,青石板上残留着微温的灰烬,可街坊们走过时,眼神已恢复麻木。
有人端着豆浆油条匆匆而过,对路边仍冒着余烟的铜锅视若无睹;孩童踢着空罐头瓶嬉闹,笑声清脆,却再没人提起“记得”二字。
《安魂调》的曲调,已在风中模糊成一段残音。
柳如烟坐在归心堂门槛上,手中捧着一本泛黄古卷——《守门录》,纸页由人世执念凝成,字迹随记忆流转而生灭。
她指尖飞速翻动,眉头越锁越紧。
昨日新添的数百条记录,竟在一夜之间悄然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是他们忘了。”她猛然合上书,声音发颤,“是‘记忆’被挡在外面了。”
话音未落,林诗音已立于屋檐之上,素白衣袂在风中轻扬。
她闭目凝神,剑心外放,如丝如缕探向四面八方。
忽然,她睫毛一颤,睁眼时眸光如刃。
“有障壁。”她低声道,“覆盖整片社区……极像宗师境才有的‘心障壁’,但规模……不止是武学范畴,更像是某种规则之力。”
与此同时,苏媚赤足踏出小院,红绸自袖中滑出,在空中轻轻一荡,欲借舞姿传递昨夜未尽的情绪之光。
红绸燃起一丝微芒,刚要蔓延,骤然“啪”地一声断裂,如遭利刃斩断。
她身形一晃,脸色瞬间苍白。
“它在吞噬。”她咬牙,“不是阻止我们记,是在吃掉‘记得’本身。”
慕容雪站在第七口锅前,手中银铃轻摇,铃声却像坠入深井,连回响都听不见。
她指尖冰凉,灵觉如被铁链封锁,寸步难行。
“我的感知通道……被人焊死了。”她喃喃,“有人不想让我们‘听见过去’。”
消息传至李云飞耳中时,他正蹲在第七口锅旁,手指缓缓划过焦黑的锅底。
苏青竹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小心,这不是寻常封印,是‘记忆封锁层’,源自系统深层权限。”
李云飞没答话。
他闭上眼,心印沉入地脉——那是他曾以青竹笛引动天地共鸣时留下的感应网络。
刹那间,万千信息涌入脑海:老人临终前无人认领的叹息、孩子走失后母亲哭哑的嗓子、火灾当晚被困者拍打楼梯的绝叫……
这些记忆没有消失,而是被压在了一道“门”后。
他“看”清了。
那不是墙。
是一扇由无数“被抹除的道歉”堆砌而成的巨大门户——无名、无声、无碑。
每一块砖,都是一个未被立案的悲剧,一句说不出口的“对不起”,一场无人追责的死亡。
门缝深处,传来低语,冰冷如霜:
“不配被记,不配被救。”
风卷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缓缓站起身,眼神不再炽热,反而沉得像一口古井。
“原来不是他们不愿记。”他低声说,“是从来没人告诉他们——你们有资格记。”
柳如烟疾步赶来,手中抱着一摞泛黄档案:“我翻了居委会三十年的旧档,火灾那年,十九人遇难,全是外来务工的零工,家属找不到,单位推脱,最后定性为‘意外’,结案了事。”
“十七个名字,连照片都没留下一张。”她声音发涩,“他们不是不想哀悼,是连哀悼的名分都没有。”
李云飞接过档案,一页页翻过。
纸上的字迹褪色,像被时间啃噬过的骨头。
他看到“不予立案”的红章盖在最末,看到“无主尸体”的标签贴在姓名栏,看到“自行处理”的批注潦草写下。
他笑了,笑得讽刺又疲惫。
“好啊,既然没人给名分,老子今天就来立个碑。”
众人一怔。
“不是为了死人。”他抬眼扫过整条街,“是为了活人——让他们知道,记住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只需要一个开口的机会。”
他抽出腰间青竹残片,那是笛子碎裂后仅存的一截,锋利如刀。
蹲下身,在第七口锅前的空地上,一笔一划,刻下第一个名字。
张大山,三十八岁,泥瓦工,爱吃辣。
尘土飞扬,竹刃入地三寸。
第二个名字落下时,苏媚默默取来湿布,跪在一旁擦拭地面。
林诗音并指成剑,以内力加固刻痕,防止风雨侵蚀。
慕容雪虽灵觉被封,却用指甲一点点抠去杂草,让名字显露得更清晰。
第三个,第四个……直到第十七个名字完整浮现。
李云飞站起身,满手血痕,掌心磨破,却挺直脊背,如剑出鞘。
“这碑不刻在石头上。”他望着沉默的老街,声音不高,却穿透晨雾,“刻在人心之前,先刻在地上——让所有人看见:有些事,不该被当成不存在。”
柳如烟看着那十七个名字,忽然觉得笔尖发烫。
她低头看向怀中《守门录》,发现空白页竟微微泛光,似在等待第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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