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晒得发白的礁石上，手里攥着那只装着“毒水”的陶罐，罐口封着的麻布被海风掀得猎猎作响。她刚把昨日在近海发现的异常告诉围拢来的村民，原本喧闹的海滩就像被投入冰窖，瞬间静得只剩下浪涛拍岸的声音。
礁石下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声音带着被海水泡透的沙哑：“这哪是什么水，分明是海龙王动了怒，要收走我们的活路啊……”说话的是个佝偻着背的老渔民，他手里的渔网滑落在沙滩上，网眼被沙粒填满，像一张失了力气的嘴。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死水，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有人蹲在地上抓着头发，有人望着翻涌的灰蓝色海水叹气，还有个裹着靛蓝头巾的妇人突然哭出声：“前几日张阿叔家的船回来，渔网全烂成了布条，当时只当是被礁石刮了，现在想来……”
“要不……”一个怯懦的声音从人群后挤出来，说话的是个年轻后生，脸涨得通红，“老辈人说过，海龙王要是不高兴，献祭个童男童女，说不定就能平息怒火……”
“荒唐！”林默猛地提高了声音，礁石上的海风灌进她的喉咙，带着咸涩的凉意。她低头看向人群，目光扫过一张张被恐惧笼罩的脸，“海里的事，从来不是靠献祭能解决的。这水有毒，必定有源头，找到源头，才能想办法化解。”
人群里有人嘀咕：“姑娘家懂什么，这是海神发怒……”
“我不懂海神，但我知道海水不会平白无故变毒。”林默的声音坚定，“昨日我用控水术试过，那片有毒的海水流动有迹可循，像是从海底某个地方涌上来的。只要顺着踪迹找，一定能找到源头。”
这时，站在人群前排的王老五往前迈了一步。他黝黑的脸上刻着常年出海留下的风霜，手里的烟杆在礁石上磕了磕：“林丫头说得在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里，也有遇着难事自己扛的道理。我跟你去。”
旁边一个半大的少年也举了手，是村里最熟悉近海礁石的小石头：“我也去！我水性好，还能帮着看方向。”
有了两人响应，原本犹豫的村民们也渐渐安静下来。有人回家取了结实的麻绳，有人找出了家里最厚的麻布缝成简易潜水服，还有人把几个空木桶捆在一起，又在下面绑了块大石头——这是他们能凑出的最简陋的潜水工具，靠着石头的重量沉到海底，再靠木桶的浮力上来。
日头爬到头顶时，一艘修补过好几次的小渔船载着三人驶出了港湾。船帆被海风鼓得满满的，朝着林默记忆中那片有毒海水的中心驶去。
越往深海走，海水的颜色越发暗沉，原本该在船舷边跳跃的鱼群不见踪影，连海鸟都绕着这片海域飞。林默站在船头，闭上眼睛，指尖轻轻划过水面。控水术在她体内缓缓运转，像一根无形的线，顺着海水的流动延伸开去。她能感觉到那股带着毒性的水流，像一条冰冷的蛇，从更深的海底蜿蜒而上。
“往这边转。”她睁开眼，指着左前方的方向。
王老五掌舵的手猛一用力，船身划出一道弧线，朝着那个方向驶去。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林默突然停下动作，指尖的水流传来一阵强烈的拉扯感：“就是这里了。”
小船在一片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海面上停下。这里的海水呈现出一种近乎墨色的蓝，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膜，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诡异的虹光。王老五用船桨探了探水深，木桨几乎要全没进去才触到底。
“底下有个深沟。”王老五收回船桨，眉头皱得紧紧的，“老辈人说过这片海域有‘无底沟’，从来没人敢靠近。”
林默点点头，她的控水术已经清晰地感知到，脚下的海水之下，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海沟，而那股毒液，正是从海沟底部涌上来的。“我下去看看。”
“丫头，这太危险了！”王老五急忙拉住她，“这沟深不见底，谁知道下面有什么？”
“只有下去才能找到源头。”林默拿起那块绑着麻绳的石头，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麻布潜水服，“你们在船上等着，我要是半个时辰没上来，就拉绳子。”
小石头在一旁把木桶检查了又检查，确保绳子绑得结实：“默姐，我跟你一起下去！”
“你在船上接应。”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一个人更灵活。”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块沉甸甸的石头抱在怀里，王老五和小石头合力将她扶到船边。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脚踝，带着刺骨的寒意。林默咬了咬牙，纵身跳入海中。
石头的重量带着她迅速下沉，海水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得皮肤生疼。她屏住呼吸，睁大眼睛，透过模糊的海水看向四周。越往下，光线越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摇曳的海草，颜色是不正常的灰黑色。
不知沉了多久，脚下突然一空，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海沟边缘。借着从水面透下来的微弱光线，她看到海沟底部黑沉沉的，像一张巨兽张开的嘴。而就在那片黑暗的中心，有个不规则的洞口，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黑色的毒液，那些毒液在海水中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连最坚韧的海草都瞬间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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