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台的最后一块石板刚被嵌进缝隙，李伯正用布仔细擦拭着台顶的小木鱼，海风里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骚动。起初没人在意——海边的风总带着各种声响，贝壳滚动的沙沙声，海鸟振翅的扑棱声，早就是渔村日常的背景音。可那声音越来越密，像无数细沙在石板上爬行，带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黏腻感。
“啥动静？”张大哥放下手里的凿子，往礁石下探了探头。这一看，他猛地倒吸口凉气，手里的工具“哐当”掉在地上。
礁石群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爬满了海蛇。青灰色的、暗褐色的，还有几条约莫手臂粗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密密麻麻地盘在岩石上，三角形的脑袋齐齐对着港口的方向，分叉的舌头快速吞吐着，发出“嘶嘶”的轻响。潮水退去的滩涂上，甚至能看到蜿蜒的痕迹，像是谁用墨笔在沙地上胡乱划了几道，延伸向深海的方向。
“老天爷！”一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往后缩，怀里的娃被这阵仗吓得“哇”地哭了出来，“这么多蛇……是要出事啊！”
渔民们瞬间慌了神，手里的工具扔得满地都是，纷纷往祈愿台所在的最高礁石退。王老五脸色煞白，指着海蛇群哆哆嗦嗦地说：“是海怪要来了！老辈人说过，海里的生灵反常，就是要有大灾……”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滚水里，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想起去年风暴前海边反常的平静，有人念叨着上个月渔网总被不明东西撕破，恐慌像潮水般漫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李伯紧紧攥着手里的木杖，指节泛白，却还是强作镇定地喊：“都别怕！先看看情况！”
林默站在祈愿台边，目光掠过躁动的人群，落在海蛇身上。她注意到一个异样——那些海蛇的鳞片边缘，泛着层不自然的青黑色，像是蒙了层灰垢，连吐出来的信子，都比寻常海蛇要暗沉几分。这不像自然现象，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她悄悄调出系统面板，指尖在虚拟屏幕上轻点，激活了许久没用过的“水质检测”技能。淡蓝色的扫描光笼罩住近海的水域，数据流在视野里飞速滚动，最后定格在一行刺眼的红色文字上：【检测到水体含微量有机毒素，浓度0.03mg/L，来源：上游淡水注入区】。
“不是海怪。”林默的声音清亮，穿透了人群的嘈杂，“是水里有毒。”
众人一愣，慌乱的脚步停下了。王老五皱着眉：“水里有毒？可咱们天天在海里打渔，也没见出事啊。”
“浓度不高，人短时间接触没事，但对海洋生物影响大。”林默指着那些海蛇，“它们对水质最敏感，这是在警示咱们。”她顿了顿，看向河道汇入大海的方向，“毒素是从上游流下来的，我去看看。”
“我跟你去！”张大哥扛起锄头就跟上，“村里的水大半靠那条河，真有毒可不得了。”李伯也拄着木杖站起身：“我也去，那条路我熟。”
三人沿着河道往内陆走。岸边的芦苇丛里，几只水鸟歪倒在地上，翅膀还微微抽搐着，羽毛上沾着和海蛇鳞片相似的青黑色污渍。张大哥蹲下身翻了翻水鸟的翅膀，脸色沉了下来：“真出事了……这鸟怕是喝了河里的水。”
越往上游走，河道的颜色越发不对劲。原本该是清绿色的河水，此刻泛着浑浊的暗黄色，水面漂着层泡沫，散发着淡淡的酸臭味。岸边的水草蔫蔫地伏在水里，叶片边缘卷曲发黑，连平日里最常见的石螺，都不见踪影。
走到河道中段，一股浓烈的异味扑面而来。林默抬头望去，只见一座青砖瓦房外搭着十几个大染缸，靛蓝、赭石、绯红的染料水顺着墙角的暗沟，直接排进了河里，在水面晕开一道道扭曲的色彩，像幅被弄脏的画。几个伙计正拿着长杆搅动染缸，染液溅在地上，把泥土都染成了深紫色。
“是陈家染坊！”李伯气得直跺脚，“他们村就这一家染坊，开了十几年了，竟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
张大哥早已按捺不住，大步冲过去抓住一个伙计：“你们老板呢？出来！”
伙计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指向屋里：“在、在里面算账……”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中年男人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捻着算盘，看见门口的阵仗，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你们干啥？我这染坊忙着呢，别耽误生意！”
“陈老板，你看看这河！”张大哥指着污浊的河水，声音都在发抖，“你把染坊废水直接排进去，知不知道下游的海都被你污染了？海边爬满了海蛇，鱼都快死光了！”
陈老板把算盘往柜台上一放，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胡说八道什么？我这染坊开了十几年，废水一直这么排，以前咋没事？怕不是你们自己得罪了海神，找我撒气来了？”他叉着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这河又不是你们村的，我爱排就排，管得着吗？”
“你还嘴硬！”林默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冷冽地看着他，“跟我去海边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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