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同的考验来得直截了当——进亚特兰蒂斯遗迹，到波塞冬神像跟前，证明自己有资格守护这片海。
刚踏进遗迹，一股沉郁的气息就压过来。海底的神殿塌了一半，断柱上缠着海草，石缝里还卡着些生锈的青铜碎片。最显眼的是正中央那尊神像，波塞冬手持三叉戟，石质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就威严，可仔细瞅，能发现神像底座裂了道大缝，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顶开的。
“看见殿壁上的画没？”特里同用戟尖指了指左侧的石壁。上面刻着壁画：起初是亚特兰蒂斯人骑着海豚，用权杖引来鱼群，一派热闹；后来画面变了，他们举着权柄滥用法力，海水变黑，鱼群翻白肚皮，最后整座城沉进海里，只留下尖顶在浪里晃。
“我父神说，真海神不光要会守，还得会收着劲儿。”特里同走到神像前的祭坛边，那祭坛是块整块的黑曜石，上面光溜溜的，连道刻痕都没有，“这儿以前供着‘海洋权柄’，城毁前被封起来了。谁能把‘力量’和‘敬畏’端平了，谁才能拿出来。”
林默走到祭坛前，刚想伸手摸，就觉得撞上了层看不见的东西——像撞在充了气的鱼鳔上，软乎乎的，却推不开。她试着往里面灌净化之光，那屏障“嗡”地一下弹回来，光全溅在自己脸上，烫得她往后缩了缩。
“急啥？”特里同抱着胳膊，绿头发在水里飘来飘去，“这屏障是老辈子海族的怨念和祈祷拧成的——有恨滥用权柄的，也有盼着有人能管好这片海的。硬来没用。”
林默没说话，静下心来感受。屏障里确实乱得很，一会儿是哭嚎声，像是被神力误伤的小鱼；一会儿又是细碎的念叨，像是老渔民在求风调雨顺。她试着往里面送信仰之力，刚送进去，就被一股黑乎乎的怨念缠上，那股子贪婪劲儿差点把她的力气吸走。
“这咋整？”跟着来的敖丙急了，龙爪在地上刨出小坑，“总不能在这儿耗着！”
林默突然想起议会那本《临时公约》，各族代表吵了三天才定下来的规矩，没写谁该管谁，净是些“龙族不许随便烧渔场”“渔民别用绝户网”的实在话。她心里一动，把“万物共情”和“信仰具象化”拧到一块儿——就见周围各族的念想往她手边聚：龙族的逆鳞闪着金光，鳄鱼族的鳞丝缠成圈，深渊的墨玉透着暗光，连渔民补网的麻线都化成细丝绕了上来，最后凝成根权杖。
这权杖看着不咋威风，杖头是块不规则的逆鳞，杖身缠着鳞丝和麻线，尾端嵌着墨玉，跟各族凑钱打的物件似的。
林默握着权杖，轻轻往屏障上一放。
奇了怪了，刚才还凶巴巴的屏障，这会儿跟见了熟人似的，怨念像退潮似的往后缩，祈祷的暖意慢慢涌上来。就听“咔嚓”一声，祭坛从中间裂开，里面没什么金光闪闪的权柄，只有块灰扑扑的石碑，上面刻着俩字：共存。
特里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三叉戟“当啷”掉在地上：“不可能……权柄呢？我父神说里面是权柄！”
他话音刚落，波塞冬神像的眼睛突然亮了，两道金光射在石碑上。紧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在神殿里响起来，跟打雷似的：“能放下权柄的，才配揣着海洋的心。”
林默捡起那块石碑，触手冰凉，却比任何权柄都沉。她总算明白，特里同的考验不是要她证明自己多厉害，是要她明白——管这片海，靠的不是啥权柄，是能跟各族搭伙过日子的实在劲儿。
特里同愣了半天，突然捡起三叉戟，往地上一戳：“我回去跟父神说，希腊海域的规矩，以后跟议会走。”他绿眉毛拧了拧，又补了句，“那啥……你们议会的《临时公约》，能给我抄一份不？”
林默笑着把石碑递给敖丙，让他收好。神殿外的海水慢慢变清，阳光透过破顶照进来，落在壁画上，把沉城的画面照得明明晃晃。可谁都没再看那些，都盯着那块刻着“共存”的石碑——这俩字，比任何神谕都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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