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仁浦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老臣冤枉”、“听信传言”、“忠心可鉴”那几句，涕泪横流，模样好不凄惨。然而，柴荣那冰冷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他知道，魏仁浦顶多算是个急于站队或者被人当枪使的蠢货，真正的硬骨头和幕后黑手，还没跳出来。
果然，就在殿内气氛因为那碗“黄汤”和魏仁浦的惨状而一片肃杀之际，一个声音带着几分义愤和“学术严谨”响了起来：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出列的是国子监祭酒，孔纬。此老乃是孔圣人后裔，当代大儒，学问是好的，就是为人古板固执，最是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一切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事物都抱有天然的警惕和排斥。
他先是厌恶地瞥了一眼那碗还在散发姜味和黄褐色的“毒水”，然后对着柴荣躬身一礼，语气沉痛：
“陛下！王相中毒，臣亦痛心疾首！然，查明真凶，需人证物证俱全，合乎律法礼制！方才陆医正所为，虽看似奇异，变色惊人，但此等闻所未闻之法，近乎巫祝之术！岂能作为朝廷定案的依据？”
他越说越激动，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若以此等‘秘法’便可指证他人，那日后岂不是随便何人，弄些稀奇古怪的物事，弄出些光怪陆离之象，便可构陷忠良？长此以往，国将不国，礼崩乐坏啊陛下！”
孔纬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站在了道德和礼法的高地上，立刻引起了不少同样保守的文官共鸣。
“孔祭酒所言极是！”
“此等术法，近乎妖异，不可轻信！”
“需以常理论之，细细查证方是正理！”
质疑之声再起，目标直指陆明方法的“合法性”和“正统性”。
柴荣眉头微皱，看向陆明，意思很明显：小子，露一手真本事的时候到了，光会做实验不行，还得能把这些人忽悠住！
陆明心里早就准备好了剧本。他就知道，光有视觉效果不够，还得有“理论支撑”，而且必须是这些古人能听懂的理论！
他上前一步，对着孔纬拱了拱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老前辈”的尊敬（装的），语气却不卑不亢：
“孔祭酒忧国忧民，秉持圣人之道，下官佩服。”
先戴个高帽，然后话锋一转：
“然，祭酒言此乃‘巫祝之术’，‘怪力乱神’，下官却不敢苟同！”
他声音清朗，回荡殿中：“下官此法，非是凭空得来，更非妖法，其理，正蕴含于我先贤典籍，阴阳五行生化克治之大道之中！”
“哦？”孔纬冷哼一声，显然不信，“那你倒说说，是何典籍？是何道理？若说得通，老夫便信你！若说不通，便是妖言惑众！”
“下官遵命。”陆明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胡诌）。
他指着那碗黄褐色水道：“祭酒请看，砒霜，乃至阴至寒至毒之物，其性属‘金’，锐利而肃杀，潜藏隐匿，故银针（亦属金）难伤其分毫，此乃‘同气相求，金石不显’之理！”
他先套用五行，把砒霜定性为“金”毒，解释为啥银针没用。这套理论古人熟悉，孔纬皱了皱眉，没反驳。
陆明继续，拿起那个装石灰水（他称之为纯阳之水）的瓶子：“而这‘纯阳之水’，乃取石中之精（石灰石），以烈火煅烧（生石灰），再遇活水（熟石灰），蕴含至阳至刚之气，其性属‘火’！正可克制、消融那‘金’之阴寒毒性！”
石灰水烧制过程确实用火，硬扯成“火”属性，也勉强说得通。
“至于这‘生机之引’（姜汁），”陆明又拿起姜汁瓶，“姜，辛温发散，驱寒辟邪，乃天地间生机勃勃之物，其性属‘木’！木能生火，亦能克土（砒霜常与矿物共生，可牵强附会为‘土’），更兼具调和之能！”
姜是植物，属“木”也合理。
“故此，”陆明最后总结，手臂一挥，如同大师布道，“下官此法，乃是以‘火’性之纯阳水为基，催发‘木’性之生机引为媒，引动那潜藏的‘金’性之剧毒显形！此乃以阳克阴，以木疏土，以正压邪！正是我华夏先祖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大道的精妙运用！何来‘怪力乱神’之说？！分明是堂堂正正之圣道法门！”
他这一大套“五行生克”的理论砸下来，虽然细究起来完全是牵强附会，生拉硬拽，但架不住逻辑听起来貌似自洽，而且完美地嵌入了当时主流的知识体系框架内！
你不是信阴阳五行吗？我就用阴阳五行给你解释！
一时间，孔纬和那些质疑的官员都听得愣住了，张着嘴，想反驳，却一时不知从何驳起。因为陆明说的每一个“属性”，似乎都能找到点依据，整个“反应过程”也被他包装成了一场“五行大战”！
这就好比一个现代人用“磁场”、“能量”等似是而非的词汇去忽悠另一个半懂不懂的现代人，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内核完全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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