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基地的“共鸣仪”实验室,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连续十七次针对黑色晶体的“韵律”脉冲测试,均以失败告终。最好的结果也仅仅是让能量排斥力短暂下降百分之十五,随即引发更剧烈的反噬波动。失败的数据堆积如山,团队士气难免有些低落,连首席工师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
徐彭岳站在主控台前,眉头紧锁,反复观看着最后一次测试的能量反馈图谱。那杂乱无章的波动曲线,仿佛在嘲笑着他们的努力。嬴雪华安静地立在一旁,没有出言打扰,只是默默地将一杯新沏的、温度恰到好处的清心茶换掉了他手边那早已凉透的旧盏。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徐彭岳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光幕上划动着,“能量频率、脉冲间隔、波形组合……几乎所有变量都尝试调整过了。”
嬴雪华凝视着那纷乱的能量图谱,轻声道:“徐都尉,可还记得《乐记》有云:‘声成文,谓之音’。杂乱之声不成调,有序之律方为音。我们发出的这些脉冲,是否……过于刻意追求‘匹配’,反而失了其应有的‘自然韵律’?就像初学击筑者,只顾记谱,却奏不出曲中真意。”
“自然韵律……曲中真意……”徐彭岳猛地抬头,看向嬴雪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殿下是说,我们太执着于‘破解’,发出的脉冲充满了‘目的性’,反而被这晶体识别为入侵?或许……我们应该尝试模仿它自身能量流转的那种……‘呼吸感’?”
他立刻调出之前王离在静心状态下,感知到的晶体内部能量那如同活物般缓慢搏动的原始数据。“王离的感觉!那种内在的、非攻击性的流动节奏!我们一直在试图‘对话’,却忘了先学会‘倾听’和‘模仿’!”
思路瞬间转变。徐彭岳下令暂停所有主动测试,全力分析晶体自身能量波动的内在节律,寻找那最本质的“呼吸”模式。实验室重新忙碌起来,但方向已然不同,一种从对抗转向理解的新思路,如同暗夜中的微光,悄然点亮。
…………
星骋军大营,王离的“感觉”训练法开始显现威力,但也带来了新的问题。高强度、高精度的空间感知透支着他的心神,即便有李信提供的汤药和白煞强令的休息,他的脸色依旧一日比一日苍白,身形也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下去。
这日,他在指导一队“镇岳营”的士伍识别一种新型空间“粘滞陷阱”时,突然一阵眩晕,脚下踉跄,若非身旁的羌瘣眼疾手快扶住,险些栽倒在地。
“王副使!”众人惊呼。
王离摆了摆手,强撑着站稳,额头上全是虚汗:“无妨,只是有些脱力,歇息片刻便好。”他试图继续讲解,声音却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
李信闻讯赶来,看到王离的模样,眉头紧锁,语气罕见地严厉:“王离!训练固然重要,但若折了你这根‘定海针’,纵有千万士伍熟稔空间脉络,又有何用?!从今日起,每日指导不得超过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必须静养恢复,这是军令!”
王离张了张嘴,想反驳,看到李信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到周围士伍们担忧的目光,最终低下头,哑声道:“末将……遵令。”
白煞也走了过来,粗声粗气道:“小子,别逞强。老子还指望你带着咱们捅穿那帮龟孙子的老窝呢!先把身子骨给老子养结实喽!”
王离心中暖流涌过,知道这是同袍们的爱护,只能点头应下。但他回到营帐后,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强打精神,将今日感知到的新型陷阱特征和应对要点,详细记录在准备编撰的《空间感知与利用初探》草稿上。他怕自己一旦松懈,那些灵光一现的“感觉”就会溜走。
…………
咸阳宫,公子贞的雷霆手段在朝野引起了巨大震荡。随着调查的深入,牵扯出的官员和豪商越来越多,甚至隐隐触及了几位皇子外家(母族)的势力。弹劾他的奏疏如同雪片般飞向始皇的案头,言辞激烈,指控他“滥用职权,构陷忠良,意图倾覆社稷”。
压力如山,公子贞却恍若未觉。他依旧每日在宗正府处理堆积如山的卷宗,签发一道道抓捕命令。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会独自登上宫墙,望着浩瀚的星空,眼中才会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孤独。他知道自己在走一条怎样的路,也知道这条路尽头可能是万丈深渊。但每当想起弟弟嬴琮那扭曲的面容和父皇那深沉如海的目光,他便再次坚定了心志。
这日,始皇嬴政在批阅完又一批弹劾奏疏后,罕见地亲临宗正府。他没有询问案件进展,只是看着明显清瘦了许多的公子贞,淡淡道:“可知为何将这些奏疏留中不发?”
公子贞躬身:“臣不知,请陛下明示。”
“因为朕信你。”嬴政的目光如同能穿透人心,“也因帝国需要一把快刀。非常之时,容不得妇人之仁。你只管去做,天塌下来,有朕替你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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