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苏晓晓拽着林溪的胳膊晃个不停，草莓发绳上的小草莓蹭得她手腕发痒，“他绝对是故意的！平时周末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在家做题，怎么一听说你要去写生就有空了？我看他是想当你的专属模特，从侧影到正脸，从低头到抬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供你画，到时候你的笔记本都能改名叫《江翊观察日记》了，比历史笔记还厚！”
林溪把脸埋进膝盖里，能闻到校服裤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石桌上飘来的奶茶香。她想起刚才江翊递过来的那片香樟叶，叶脉清晰得像他写的解题步骤，条条分明，却又彼此牵连，像张细密的网，把她的心思网在里面，越收越紧。她其实早就发现了，江翊会在她走神的时候轻轻敲她的桌子，会在她忘记带伞的雨天把伞塞给她自己淋着雨跑开，会在她历史考砸的时候把自己的错题本偷偷放在她的抽屉里，扉页上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用圆规戳出来的。
“其实……”陆知行突然收起相机，语气难得正经了些，“上次运动会，江翊跑三千米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好大一块，血把白校服都染红了，他硬是咬着牙跑到了终点。后来我扶他去医务室，看见他口袋里揣着片香樟叶，都被血浸透了，他却宝贝似的捡起来，用纸巾擦了半天。我问他这叶子有什么特别的，他说前一天看见林溪在香樟树下捡叶子，觉得你可能喜欢，想捡片完整的送给你，结果没来得及。”
林溪猛地抬起头，眼眶有点发烫，像被阳光晒得太久。她想起上周三确实在香樟树下捡过叶子，那天风特别大，吹落了好多新叶，她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想找片形状好看的当书签，有片叶子正好落在她的发顶，她伸手去够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回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只有香樟叶在地上打着转，像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所以说啊，”苏晓晓把剩下的半杯奶茶推到她面前，杯壁的水珠滴在石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你俩就是两只装睡的猫头鹰，明明互相瞅着对方呢，偏要闭着眼睛装看不见。林溪你画他的侧影藏着掖着，江翊捡片叶子都要揣半天，我看你们的心事比热带雨林的雨季还稠，再不摊开说，小心憋成台风天，到时候连香樟树都要被你们的脸红烤焦了。”
风卷着片香樟叶落在林溪的笔记本上，正好盖住那页侧影的眼睛。她轻轻翻开，画里的江翊还在低头做题，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睑上，像两把小扇子，扇尖沾着的阳光金粉，在纸页上闪闪烁烁。她突然发现，自己画的时候，连他握笔的手指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都画出来了——那是上次帮她搬书时被书角划破的，当时他笑着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却在她递创可贴的时候，耳尖红得像颗熟透的樱桃。
远处传来自行车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像串欢快的省略号，把没说完的话都藏在风里。江翊已经走到了巷口，却又停下脚步，背着书包转过身，目光穿过满地的香樟叶，落在林溪身上。阳光正好穿过他额前的碎发，在他眼睛里投下小小的光斑，像两颗藏不住的星。他举起手，对着这边轻轻挥了挥，手指张开又合上，像在做一道没算完的题，又像在说一句没说完的话。
林溪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秒表。她看着江翊转身的背影，看着他的帆布书包在阳光下晃出金色的轮廓，看着他走进巷口的拐角，像走进了她画里的留白处。她突然抓起笔，在侧影旁边的空白处画了片小小的香樟叶，叶尖朝着巷口的方向，像个悄悄伸出的邀请，又像个藏不住的答案。
“画好了吗？”苏晓晓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画页笑出声，“你看你画的叶梗，弯弯曲曲的像条小蛇，正往江翊的笔尖爬呢！这哪是画叶子，分明是画你的心嘛，连方向都不带错的。”她突然拽起林溪的胳膊，把笔记本塞进她怀里，“走，去奶茶摊再买杯芋圆奶茶，加双倍糖的那种，就当庆祝你的‘心动侧影’被正主签收了。张叔说了，甜的东西能壮胆，喝两杯说不定你就敢在下周六的植物园，画他一个完整的正脸了——记得把他耳尖的红画得深一点，那才是重点！”
陆知行举着相机跟在后面，镜头里林溪抱着笔记本的背影，和石桌上那杯没喝完的奶茶，还有满地滚动的香樟叶，都被框成了一幅画。风还在吹，把香樟树的影子吹得摇摇晃晃，像在为这没说出口的心事伴奏，把那句“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的问句，吹成了一句藏在叶影里的肯定，甜得像杯加了双倍糖的芋圆奶茶，连空气里都飘着没说出口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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