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试卷堆上,最上面那套的封皮用红笔写着“动量守恒专项练习”,旁边画了个简笔画小人,扎着马尾辫举着历史书,正努力往公式里钻,一看就是苏晓晓的手笔——她总爱在江翊的试卷上画这些,说“要让文科渗透进理科的每一寸土地”。“苏晓晓说你在这儿,”林溪突然想起怀里还揣着样东西,忙从口袋里掏出来,是片压平的桂花,用透明胶带仔细贴在硬纸板上,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昨天在香樟树下捡的,觉得……挺好看的,就想送给你当书签。”
江翊的指尖在桂花边缘反复摩挲,胶带的粘痕沾在他指腹上,像层薄薄的糖衣。他的睫毛垂得很低,能看见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谢谢。”他突然从试卷堆里抽出张纸,反面是道解了一半的物理题,步骤写得密密麻麻,空白处画着个小小的相机,镜头正对着朵桂花,像陆知行的标志性姿势。“这个……送你。上周讲题时你皱着眉,肯定是没听懂的那个例题,我重新写了步骤,用不同颜色标了重点。”
走廊里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公告栏上的报名表簌簌响,像谁在低声说话。林溪低头看题时,发梢扫过江翊的手背,像只停栖的蝶,他的指尖猛地缩了下,却又悄悄抬起来,似乎想碰又不敢。题目的最后一步,他用红笔写着“答案=林溪的错题本×江翊的讲解”,后面画了个大大的爱心,被阳光照得泛着浅白的边,像藏不住的心意。
“竞赛……要报名吗?”林溪的笔尖在“助手”那栏轻轻点了点,纸面被戳出个浅浅的凹痕。她突然想起苏晚笔记本里的话:“有些默契,像诗词里的对仗,不用明说也能对上,就像‘东边日出西边雨’,对上‘道是无晴却有晴’。”
江翊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有话堵在喉咙口,他抬手挠了挠额前的碎发,指尖沾到点粉笔灰:“你……你想当助手吗?张老师说……助手可以旁听集训课,还能……还能一起用实验室,那里的台灯很亮,适合……适合讲题。”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被风吹散,耳尖却红得更厉害了。
“好啊。”林溪的指尖在报名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面时,和江翊的笔迹在“助手”栏重叠在一起,像两道相交的线,在空白处织出小小的网。“不过我的物理不好,可能会拖你后腿,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笨。”
“不会。”江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里漂浮的桂花香气,“你的历史很好,刚好……刚好能帮我背竞赛需要的物理学家生卒年,比如牛顿是1643年出生,伽利略去世那年牛顿出生,这种时间线你最擅长了。”他把报名表折成小小的方块,边角对齐得像物理题里的规范作图,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胸的口袋,桂花标本隔着布料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像颗跳动的星,温暖而鲜活。
上课铃响的前一秒,陆知行举着相机从三班冲出来,镜头上还缠着苏晓晓的草莓发绳,红色的线绳在阳光下晃出跳跃的弧:“重大发现!理科一班门口惊现‘竞赛情侣档’,报名表上的名字挨得比物理公式还近,距离不超过0.5厘米——”话没说完就被江翊拽着衣领拖进教室,他的相机里传出“咔嚓”一声,像为这场仓促的告别按下了快门,也像为新的开始留下了凭证。
林溪站在走廊里,手里捏着那张写满步骤的物理题,纸页被风吹得微微动。风把桂花的香气送进鼻腔,混着理科班特有的粉笔灰味,酿成种叫做“期待”的味道,甜甜的,带着点微涩的紧张。她低头看题时,突然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是江翊的笔迹,写得很轻,像怕被别人看见:“实验室的窗户对着香樟树林,据说晚上的星星能照亮所有没解出的题,也能看清笔记本上的历史年表。”
走廊尽头的广播突然响起预备铃,短促的铃声催促着学生回到教室。林溪转身往文科三班走时,看见江翊正扒着一班的窗户朝她挥手,钢笔吊坠在阳光下闪了又闪,像在发送摩尔斯电码。她把物理题小心地夹进历史笔记本,正好压在苏晚写的那句“美成在久”上面,纸页间的桂花香气漫出来,和墨迹的味道缠在一起。
突然觉得,有些跨越文理的约定,就像这道题的答案,看似复杂,需要公式和定理来推导,却早被藏在了彼此的目光里,藏在香樟叶的脉络里,藏在桂花的香气里,清晰得不需要再多说一个字。就像此刻走廊里飘动的风,不需要指引,也能准确地把心意吹到该去的地方。
苏晓晓趴在三班门口的栏杆上,看见这一幕时,忙拽了拽陆知行的相机带,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快拍快拍!这张叫‘公式与诗词的和解’,比你的‘跨次元对话’有深度多了!”陆知行的快门按得飞快,镜头里,文科三班的窗户和理科一班的窗户之间,飘着片香樟叶,打着旋儿画出道优美的弧线,像在为这对刚刚达成约定的少年少女,系上道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物理公式,一头连着历史年表,中间是共同奔向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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