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最终定格在窑洞入口上方——那个巨大的、贯穿的破洞。
那是去年秋天一场狂风暴雨的“杰作”。断裂的土坯边缘犬牙交错,如同巨兽狰狞的豁口。寒风,一年四季,无论冬夏,都毫无阻碍地从这豁口灌入,如同冰冷的刀子,刮在人身上,带走了最后一点可怜的暖意。多少个冻得浑身僵硬的夜晚,她和赵小满只能紧紧依偎在篝火旁,听着外面鬼哭般的风声,熬到天明。
这破洞,是贫穷最刺眼的烙印,是苦难最直接的入口。
张寡妇枯槁的手,下意识地、更紧地攥住了怀里那包沉甸甸的铜钱。冰凉的铜钱隔着粗布硌着掌心冻裂的伤口,带来清晰的刺痛感。
她猛地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底气”的力量,朝着村子的方向,蹒跚而去。
一个时辰后。
张寡妇枯槁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窑洞口。她怀里紧紧抱着一卷粗糙的、泛着土黄色的——粗麻布。布匹很厚实,纹理粗粝,边缘甚至有些毛糙,是最便宜、最下等的货色。但此刻,在她布满冻疮裂口的手中,却仿佛比最华美的绸缎还要珍贵。
她小心翼翼地将粗布卷放在篝火旁相对干净的地面上,枯槁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专注。她找来几根还算坚韧的枯树枝,用破柴刀削尖了头。然后,她抱起那卷沉甸甸的粗布,挪到那个狰狞的破洞下方。
寒风,依旧从破洞外灌入,吹动她花白的乱发。
张寡妇仰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豁口,布满沟壑的脸上肌肉绷紧。她枯瘦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将粗布的一角向上甩去!粗粝的布匹摩擦着断裂的土坯边缘,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次,没挂住。
粗布滑落下来。
寒风趁机灌入,吹得篝火一阵明灭。
张寡妇抿紧干裂的嘴唇,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气馁。她捡起粗布,再次用力向上甩去!这一次,她用上了削尖的枯树枝,看准一个土坯的凹处,狠狠将树枝连同布角一同楔了进去!
“噗!”
树枝带着粗布,牢牢地钉进了土坯的缝隙!
成功了!
张寡妇枯槁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她如法炮制,爬上旁边堆叠的破砖,枯瘦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粗布的另一角、再一角,用削尖的树枝,牢牢地钉死在破洞边缘的土坯上!
动作笨拙,甚至有些狼狈。
但无比专注,无比坚定。
粗粝厚重的土黄粗麻布,带着毛糙的边缘,终于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那个巨大的破洞!虽然针脚歪斜,虽然布面被土坯的棱角撑得凹凸不平,虽然边缘处仍有细微的缝隙…但它,终究是挡住了!将那肆虐的寒风,死死地挡在了窑洞之外!
窑洞内,篝火的光晕似乎瞬间明亮温暖了许多。那股常年盘踞、深入骨髓的阴冷湿气,仿佛被这粗糙的屏障隔绝了大半。
赵小满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她蜷缩在草铺上,深陷的眼窝依旧带着疲惫,目光却沉静地落在洞口那方新钉上去的、粗粝土黄的布帘上。寒风吹拂,布帘微微鼓荡,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再也无法长驱直入。
张寡妇佝偻着腰,站在洞口下方,布满冻疮裂口的手轻轻抚摸着粗糙厚实的布面。篝火的光晕透过布匹粗糙的纹理,在她枯槁的脸上投下温暖而斑驳的光影。她浑浊的眼睛看着那方自己亲手钉上去的布帘,再低头看向怀里——那包沉甸甸的、属于她们自己的五百文铜钱,紧紧贴着干瘪的胸膛,冰凉而坚实。
一丝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真实的暖意,顺着粗布传来的触感,顺着怀中铜钱冰凉的坚实感,缓缓注入她枯朽的躯壳深处。
风,再也灌不进破窑了。
这念头一起,浑浊的老泪终于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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