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裹挟着盐碱地的苦涩与集市归来的尘土气,撞在破窑洞口那方粗粝的土黄布帘上,发出沉闷的鼓荡声。窑内,篝火噼啪,橘黄的光晕贪婪地舔舐着角落里那座由一千八百枚黄澄澄铜钱堆砌的“小山”,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暖光下跳跃,散发着令人心头发颤的诱惑。铜钱特有的、混合着汗渍与铜锈的腥气,与篝火的松脂香、角落“神粮”的谷物醇香奇异地交织,填满了这方小小的空间。
张寡妇佝偻着腰,枯槁的身影几乎贴在铜钱堆旁。布满冻疮裂口、血污泥污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近乎神经质地摩挲着脚边几枚冰凉的铜钱,指尖传来坚硬沉重的触感,带来一种近乎晕眩的真实感。浑浊的老泪早已干涸,在布满沟壑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盐渍,深陷的眼窝里却燃烧着一种被巨大财富点燃的、近乎虚妄的亢奋。一千八百文!沉甸甸的“我们的钱”!这念头如同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枯死半生的心田。
“铁锅…铁锅…” 她枯裂的嘴唇无声翕动,浑浊的目光穿透跳跃的火光,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口黝黑厚重、边缘溜光的新铁锅,架在篝火上,咕嘟咕嘟炖煮着浓稠的粟米粥,白气氤氲,香气扑鼻。那是安稳,是烟火,是根。
快嘴刘盘腿坐在铜钱堆另一侧,枯槁的脸上依旧残留着亢奋的潮红。她枯瘦的手指灵巧地捻起一枚铜钱,凑到嘴边吹口气,再放到耳边听那嗡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痴迷,嘴里念念有词:“…割肉…白面…饺子…新锅…香…”
窑洞深处,赵小满蜷缩在草铺上。深陷的眼窝里是精神透支后的疲惫,目光却沉静地扫过那堆刺目的铜山,扫过张婆婆枯槁脸上那近乎虚妄的亢奋,扫过快嘴刘痴迷拨弄铜钱的手。额心那道沉寂的根须印记温润内敛,手背上那几道蔓延的淡青色纹路却微微灼热,如同地脉深处传来的无声呼唤。
根基初立,钱是活水。
但活水,需有渠引。
渠在何处?
她的目光缓缓抬起,穿透破败的窑壁,投向村西头那片灰白沙荒地——那片被荆棘拱卫、刚刚诞生过神迹粟米的“神田”,以及那片边缘新生的、在风中摇曳生姿的翠绿苜蓿草甸。开荒!扩大!将那片被诅咒的盐碱死地,一寸寸,啃噬、征服、化为沃土!化为粮仓!化为永不枯竭的源头!
“婆婆。” 赵小满的声音嘶哑破裂,清晰地砸碎了窑洞内弥漫的铜臭与虚妄。她挣扎着坐起身,枯槁的手指向那堆刺目的铜山,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用钱。”
“买锄头。”
“十把。”
“要…最结实的铁锄。”
“锄头?十把?!” 张寡妇枯槁的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从虚妄的“铁锅”幻想中拔出来,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小满!买锄头?还是十把?!这泼天的富贵,不买米粮肉菜,不扯布做衣,竟要买锄头?!她枯槁的嘴唇哆嗦着,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小满…这…这么多钱…买锄头做啥?咱…咱就那点地…”
“开荒。” 赵小满深陷的眼窝里寒星一闪,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如同重锤砸落!她的目光穿透张寡妇的困惑,死死钉向窑洞外那片灰白的死地,“…沙河滩…还大得很。”
开荒?沙河滩?!
张寡妇浑浊的脑子嗡地一声!她猛地想起了那片狰狞的荆棘壁垒,想起了那七百八十斤亩产的神迹,想起了那片一夜疯长的苜蓿绿洲…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无边震撼和被点燃的野心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犹豫!这孩子…是要用这泼天的富贵,去撬动那片亘古死寂的盐碱荒原?!
“买!买锄头!” 张寡妇枯槁的脸上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决绝,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光芒,“买最结实的!十把!不!不够!有多少买多少!”
快嘴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震住了,拨弄铜钱的手停在半空,眼珠子瞪得溜圆:“开…开荒?沙河滩?我的老天爷…” 随即,精明的算计瞬间取代了惊愕,枯槁的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哎呦!买!必须买!开荒得用趁手的家伙!我知道镇上李铁匠铺!他家的锄头,钢口最好!分量足!一锄下去,冻土都得开花!”
---
镇东头,李记铁匠铺。
炉火正旺,赤红的火舌舔舐着黝黑的炉膛,热浪滚滚,将初春的寒意彻底驱散。沉重的铁砧旁,火星随着铁锤的每一次起落四溅飞舞,发出震耳欲聋的“叮当”巨响。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煤烟、铁锈和淬火池里水汽蒸腾的腥臊气息。
张寡妇枯槁的身影站在铺子门口,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旧蓝布仔细包裹的、沉甸甸的布包。快嘴刘如同护法金刚般贴在她身边,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赵小满则沉默地立在稍后一步的阴影里,深陷的眼窝扫过铺子里悬挂、堆放的各式农具——锈迹斑斑的旧镰刀,豁了口的旧柴刀,几把锄头随意地靠在墙角,木柄磨损,锄板暗淡。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荒村辣媳请大家收藏:(m.20xs.org)荒村辣媳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