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匠是个五十岁上下的黑壮汉子,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油光发亮,布满烫伤的疤痕和汗珠。他停下手中的锤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粗声粗气:“买啥?”
“锄头!” 张寡妇的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枯槁的手紧了紧怀里的布包,“十把!要最结实!钢口最好的新锄!”
“十把?!” 李铁匠浓眉一挑,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一老三少、枯槁寒酸的组合。他走到墙角,抄起一把挂着的新锄头,锄板厚实,泛着新铁特有的青灰冷光,刃口尚未开锋,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锐气。木柄是坚硬的柞木,纹理清晰,入手沉重。“喏,就这种,一把三十文。十把,三百文。” 他报了个价,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寻常庄户人家,一把好锄头能用半辈子,谁家会一口气买十把新锄?
张寡妇枯槁的脸上肌肉绷紧,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把厚实的新锄,再看向墙角那几把磨损的旧锄。她枯瘦的手猛地解开怀里的蓝布包!黄澄澄的铜钱瞬间暴露在铁匠铺灼热的空气和炉火的光晕下!
“三百文!点清楚!” 张寡妇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将沉甸甸的布包重重顿在旁边的旧木桌上!铜钱碰撞,发出沉闷而诱人的哗啦声。
李铁匠黑壮的身体明显一震!细小的眼睛里瞬间爆射出震惊的光芒!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堆黄澄澄的铜钱,再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这三个枯槁单薄的女人。三百文!眼睛都不眨?!他脸上的轻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和重视的凝重。
“好!爽快!” 李铁匠不再废话,粗声应道。他转身,动作麻利地从铺子最里面拖出一个大木箱,打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十把一模一样的新锄头!锄板厚实匀称,青灰的冷光在炉火映照下流转,刃口虽未开锋,却透着一种无坚不摧的沉凝感。柞木柄笔直坚韧,散发着新木的清香。
十把沉甸甸、散发着冷冽铁腥气的新锄头,被小心地搬到窑洞篝火旁的空地上。如同一排沉默的、即将出征的钢铁士兵,黝黑的锄板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着幽幽冷光,沉重的气息瞬间压过了角落铜钱堆的诱惑。
张寡妇枯槁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摸过冰凉的锄板,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坚硬与沉甸甸的承诺。快嘴刘也凑过来,枯槁的脸上满是惊叹:“乖乖…真厚实!这锄板,能刨开石头吧?”
赵小满深陷的眼窝扫过这一排冰冷的铁器。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窑洞角落的柴火堆旁。那里,斜插着一把豁了口的、锈迹斑斑的旧柴刀。她枯槁的手拔出旧柴刀,刀身布满锈蚀和缺口,如同垂死的野兽残齿。
她走到第一把新锄头旁,蹲下身。枯槁的身体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凝重的影子。
布满冻疮裂口、血污泥污的手,握紧了那把锈蚀的旧柴刀。刀尖抵在坚硬、纹理清晰的柞木锄柄末端。
然后,她动了。
手腕沉稳如山,力量却凝于刀尖!
“吱嘎——”
一声极其刺耳、如同骨骼摩擦的锐响,在寂静的窑洞里骤然炸开!
锈蚀的刀尖深深楔入坚硬的柞木!木屑如同细小的雪花,簌簌纷飞!
她枯槁的头颅低垂,深陷的眼窝里只有绝对的专注。手腕极其稳定地移动、发力!刀尖如同最倔强的犁铧,在坚韧的柞木上艰难地、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刻划着!
一笔!一划!
深深刻入!不容磨灭!
火光跳跃,映照着刀尖与硬木摩擦迸溅的细微火花,映照着赵小满枯槁脸上每一道绷紧的纹路,映照着她额角因用力而渗出的细密汗珠。
终于。
两个歪歪扭扭、却力透木髓、如同用生命烙印上去的字迹,清晰地出现在坚硬的柞木锄柄末端——
“张氏”。
张寡妇枯槁的身体猛地剧震!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个字,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一股混杂着巨大心酸、无边慰藉和被郑重承认的巨大暖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浑浊的老泪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过布满沟壑的脸颊,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张氏…是她!是她的名字!被刻在了这沉甸甸的铁锄上!刻在了这属于她们女户的根基上!
赵小满没有停顿。
她枯槁的手移向第二把锄柄。
刀尖再次楔入硬木!
“吱嘎——吱嘎——”
刺耳的刻划声再次响起!
木屑纷飞!
这一次,刻下的是——
“柳氏”。
第三把:
“刘氏”。(快嘴刘本姓刘)
第四把:
“陈氏”。(曾帮张寡妇守苗的村妇之一)
第五把:
“孙氏”…
……
每一把!
每一把沉甸甸的铁锄柄上!
都被她以锈蚀之刃,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意志,深深刻上了一个名字!
都是那些曾在这片荒原之上,或明或暗、或出于怜悯或慑于神迹,向她、向张寡妇伸出过援手的妇人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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