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秸秆。”
“挖浅沟。”
“种苜蓿。”
赵小满那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打磨冻土的十二个字,带着大地的重量,砸在泥泞的荒地上,也砸碎了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名为“妖法”与“天谴”的阴霾。
死寂。
只有浅沟里清澈的水流哗啦啦奔向那片淡青的苜蓿浅湖,如同大地平复后的脉搏。
里正赵德贵灰败的脸上,最后一丝强撑的威严如同被抽空的皮囊,彻底坍塌。细长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那片青翠挺立的“翡翠”田地,那三句朴实到近乎简陋的农诀,却像三把无形的重锤,将他精心构筑的认知世界砸得粉碎。羞愤、茫然、一种被彻底剥去外衣的狼狈,让他山羊须下的嘴唇无声地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塌鼻子、豁牙等一众男户,依旧跪在冰冷的泥泞里。巨大的羞惭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泥浆灌满了胸腔。他们枯槁的手抠着身下散发着自家田地死苗腐臭的烂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女户田里那油润肥沃的深褐色土壤,盯着那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的粟苗…原来,保住这一切的不是鬼神,不是妖法,是…是他们自己弃之如敝履的农事本分!是他们懒惰、麻木、因循守旧所不屑一顾的笨功夫!
张寡妇枯槁的手紧紧攥着刻有“张氏”的锄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布满沟壑的脸上,浑浊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留下道道泥痕。此刻,那浑浊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尊严”的火焰!快嘴刘咧着嘴,焦黄的牙齿在惨淡天光下格外醒目,枯槁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扬眉吐气!柳绣娘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磨亮的素银簪子,苍白的脸上,那双蒙尘明珠般的杏眼璀璨生辉,目光灼灼地看着赵小满枯槁却顶天立地的身影。
赵小满深陷的眼窝平静地扫过赵德贵的灰败,扫过男户们的羞惭,扫过女户们眼中的火焰。她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倨傲,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沉静,如同脚下这片饱经风雨却沉默坚韧的土地。
她枯槁的手,缓缓抬起。
不是指向天空,也不是指向那些失魂落魄的对手。
而是指向脚下——那片被金甲残破覆盖、青脉滋养、粟苗青翠的深褐色沃土!
嘶哑破裂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陈述农诀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深沉如大地、却又清晰如裂帛的力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所有的死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在荒原上空回荡:
“地…”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过赵德贵,扫过跪地的男户,最后落回那片生机盎然的沃土。
“…跟女人一样。”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众人的心坎!
“你疼她…”
她枯槁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株挺立的青翠粟苗叶尖,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虔诚。
“…她就给你…”
深陷的眼窝里,沉静的冰湖骤然亮起两点锐利如寒星的光芒!
“…长脸!”
“长脸”二字,如同平地惊雷!裹挟着泥土的腥气、粟苗的青翠、苜蓿的坚韧、女户血汗的滚烫,轰然炸响!
地如女子!
疼则生金!
不疼则荒!
这八个字,简单、直白、粗粝!如同老农手中磨得锃亮的锄刃,没有任何花哨的修饰,却带着一种洞穿世情、直指本源的磅礴力量!它瞬间刺破了所有关于妖法、关于天谴、关于懒惰麻木的遮羞布!将土地最朴素的道理、将女人最本真的价值、将付出与回报最直接的因果——赤裸裸地、血淋淋地摊开在惨淡的天光之下!
“轰——!”
这句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女户胸腔里压抑了太久的火焰!
张寡妇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她死死攥着锄柄,刻着“张氏”的木头硌得手心发疼,却让她感到一种扎根般的踏实!“长脸”…这片青翠的田地,这片从盐碱死地中硬生生啃噬出来的希望,就是她枯朽半生后,给这老天爷、给这世道、给自己挣来的——最大的脸面!
“说得好——!” 快嘴刘猛地跳了起来,枯槁的脸上是激动到扭曲的潮红,尖利的嗓音带着哭腔般的亢奋,“听见没!听见没!地跟咱们女人一样!你好好待她,她就给你长脸!不像那些懒骨头、黑心肝!” 她枯瘦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跪在地上的男户们。
柳绣娘背脊挺得如同绷紧的弓弦,苍白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那双璀璨的杏眼里,水光盈盈,却不再是愁苦的泪水,而是被点亮的、名为“认同”与“力量”的星光!她枯槁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因劳作和刺绣而略显粗糙的手指,再看向脚下这片青翠的土地…地如女子…疼则生金…原来,她和这片土地,并无不同!
“地跟女人一样…”
“疼她…就长脸…”
“疼她…就长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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