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东家撂下的狠话如同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丰女村女户的心头。白日里的对峙虽然逼退了对方,但谁都清楚,那姓钱的绝不可能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对方还暗示了可能使用纵火、伤人等下作手段,这让负责守卫的王嫂子、李青山等人倍感压力。
夜色渐深,秋风带着凉意拂过赵家集。白日的喧嚣散去,村庄陷入沉睡,只有虫鸣和更夫偶尔的梆子声打破寂静。布庄和相连的工坊在月光下显露出模糊的轮廓,如同一个毫无防备的巨人,等待着可能来自暗处的袭击。
窑洞内,赵小满并未安睡。
白日的强行出面和那番掷地有声的宣言,几乎耗尽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元气。此刻,她躺在冰冷的草铺上,额头上布满虚汗,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艰难的嘶鸣。
然而,她的意识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锐利。
左臂上,那墨黑的根须状印记,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刺痛感,那蔓延至肩头的纹路在黑暗中隐隐泛着幽光,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与以往承受反噬时的痛苦不同,这一次,那印记中涌动的力量,带着一种强烈的、想要破体而出的躁动,与她心中那股守护的急切意念产生了共鸣。
她“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她能“感觉”到。感觉到那潜伏在黑暗中的恶意,如同窥伺的毒蛇,正向着布庄和工坊这处凝聚了无数心血与希望的地方,悄然吐着信子。
不能等!不能将姐妹们的安危,完全寄托于巡逻的人手和侥幸之上。
她必须做点什么!
一种源自“大地之心”本能的冲动,在她虚弱的身体里汹涌。她记得那种催生艾草、构建屏障的感觉,只是这一次,需要的不是驱虫的香气,而是…真正的、物理的防护!
荆棘!那种生长在荒野、坚韧多刺、令人望而生畏的植物!
这个念头一起,左臂上的印记骤然变得滚烫,仿佛烙铁灼烧!剧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强行保持着意识的清明。
她艰难地翻过身,将那只带着灼热印记的左臂,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意识,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那墨黑印记中抽取的、带着毁灭与生机双重特性的诡异力量,疯狂地涌入身下的大地!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感知与引导,而是一种近乎掠夺和强制的催发!
“长…长起来…”她在心中无声地嘶吼,意念如同无形的指令,沿着地脉,精准地传导向布庄和工坊周围那片土地,“…护住…这里…”
她“看”到了地底深处那些沉睡的、带着尖刺本性的植物种子和根茎。她的意志如同最霸道的养料,强行注入其中,迫使它们违背自然的规律,在这深秋的寒夜里,爆发出疯狂的生命力!
“呃啊——!”极致的痛苦让她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哀鸣,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那墨黑的印记颜色仿佛又深了一层,边缘的暗红如同熔岩般流动。
而就在此刻,布庄之外。
月光下,原本平整的土地,开始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出现,紧接着,无数墨绿色、带着尖锐长刺的藤蔓和荆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
它们如同拥有了生命的毒蛇,疯狂地扭动着、攀爬着、交织着!茎秆粗壮异常,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深墨绿色,坚硬如铁。上面的尖刺又长又密,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如同淬毒的匕首。
这些荆棘生长的速度骇人听闻!它们沿着布庄和工坊的外墙,迅速向上攀援,覆盖了每一扇窗户,每一处可能的入口。同时,在地面蔓延,形成一圈又一圈密集的、纵横交错的带刺藩篱,高度迅速超过了成年男子的身高,将整个布庄区域包围得水泄不通!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当一切平息下来,原本孤零零矗立的布庄和工坊,已然被一片茂密、狰狞、散发着蛮荒气息的墨绿色荆棘丛林彻底包裹!那层层叠叠的尖刺,在月色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光芒,别说人,就连一只野猫恐怕都难以钻进去。
夜色,重归寂静。只有那突兀出现的荆棘壁垒,在风中发出细微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沙沙声,昭示着它的存在。
约莫子时前后,几条鬼鬼祟祟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摸到了布庄附近。他们手里提着油罐和引火之物,显然是钱东家派来纵火捣乱的。
然而,当他们看到眼前那堵完全陌生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荆棘高墙时,全都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东西?!”
“白天还没有啊!”
“妈的,见鬼了!”
为首那人骂了一句,不信邪,示意一个手下上前试试。
那手下小心翼翼地靠近,伸手想去拨开荆棘,寻找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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