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静云院的桂花香气在晚风里愈发浓郁。林薇薇刚收拾完书桌，就听到院门外传来李德全轻缓的脚步声，伴随着他压低的声音：“姜小主，陛下批完奏折后有些头晕，想在您这儿歇会儿，您看……”
她心里一紧，连忙迎出去。只见轩辕昭靠在李德全身上，脸色苍白，眼底的红血丝比傍晚更重，连平日里挺拔的脊背都显得有些佝偻。显然，连日的政务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刚才在御书房怕是强撑着才完成批阅。
“快扶陛下进屋。” 林薇薇连忙侧身让开，指挥春桃将里间的软榻收拾好，又取来干净的锦被。轩辕昭被扶到榻上，连鞋都没脱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很快变得沉重，显然是累极睡了过去。
李德全松了口气，对林薇薇小声说：“小主，陛下这几日几乎没合眼，江南赈灾的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您多照看些，奴才在院外候着，有事随时吩咐。”
林薇薇点了点头，送李德全到门口，转身回屋时，却听到榻上传来细微的呓语。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借着烛火的微光，看到轩辕昭眉头紧锁，嘴唇翕动着，声音轻得像羽毛：“母妃…… 别离开朕…… 别去……”
林薇薇的心猛地一揪。她曾在偶然间听到过皇帝的心声 —— 那是在一次谈及后宫子嗣时，他脑海里闪过的碎片记忆：冰冷的宫殿、母妃咳血的身影、太监们冷漠的眼神…… 那时她只当是帝王家常见的童年遗憾，可此刻看着他梦中脆弱的模样，听着这带着哭腔的呓语，才真正意识到，这份 “遗憾” 早已成了他心底无法愈合的伤疤。
她想起往日里皇帝的模样：在朝堂上威严决断，在后宫里冷静自持，就算偶尔吃醋耍些小性子，也始终带着帝王的强势。可谁又知道，这份强势背后，藏着的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母妃早逝，父皇忙于朝政，他在深宫长大，连一份安稳的陪伴都成了奢望。如今虽坐拥天下，却连个能安心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在深夜的梦里，一遍遍地挽留早已逝去的温暖。
“陛下，您别怕。” 林薇薇下意识地轻声安慰，伸手想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就被他猛地抓住。轩辕昭依旧闭着眼，手却攥得很紧，呓语也变得清晰了些：“别去…… 他们都骗朕…… 母妃，朕怕……”
林薇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她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像哄孩子一样温柔地说：“没人骗您，也没人会离开您。好好睡，睡醒来就好了。”
春桃端着温水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放轻脚步，小声说：“小姐，夜深了，您也歇会儿吧，奴婢在这儿守着。”
“不用，我来看着。” 林薇薇摇了摇头，取来一条薄毯盖在轩辕昭身上。他睡觉时很不安稳，身体时不时会颤抖，像是在做噩梦。林薇薇便坐在榻边的小凳上，一直轻轻拍着他的手背，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眉头也舒展了些，才停下动作。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屋内光影交错。林薇薇看着轩辕昭熟睡的脸庞，心里的情绪复杂得像一团乱麻。从前，她对皇帝的 “读心”，更多是为了自保 —— 利用他的想法避开陷阱，借他的庇护安稳苟命。可此刻，看着他卸下所有防备的脆弱模样，那份 “利用” 的心思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怜惜。
她想起自己穿越后的日子：从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后来的小心翼翼，再到如今能在这深宫里拥有一席之地，离不开皇帝的维护。可她之前总觉得，这份维护是帝王的一时兴起，是对 “特殊能力” 的好奇。直到此刻才明白，或许在她为他提供 “清静” 的同时，他也在为她提供一份安稳 —— 这份相互的慰藉，早已超越了简单的 “利用” 与 “被利用”。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泛起了鱼肚白。轩辕昭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林薇薇趴在榻边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他的衣角，烛火早已燃尽，只剩下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他的心里猛地一暖，小心翼翼地抽出被攥着的衣角，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榻边的薄毯。看着那条叠得整齐的薄毯，他瞬间想起了夜里的梦 —— 母妃离开时，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清晨，他攥着母妃的衣角，却还是被太监拉开。而昨夜，林薇薇却守在他身边，用这样温柔的方式，驱散了他梦中的寒冷。
“陛下，您醒了？” 林薇薇被动静惊醒，揉了揉眼睛起身行礼，脸颊因趴着睡而泛着红晕，看起来格外柔软。
轩辕昭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也放得极轻：“你守了朕一夜？”
“臣妾只是在旁边看书，顺便照看您。” 林薇薇避开他的目光，脸颊更烫了。她怕自己昨夜的心疼暴露得太明显，也怕这份突如其来的情感，会打乱她 “苟命” 的初心。
轩辕昭却没有追问，只是拿起那条薄毯，轻轻搭在她肩上：“清晨凉，别冻着。” 他的心声清晰地传入林薇薇耳中：“她一定听到朕的呓语了…… 却没有追问，也没有张扬。这丫头，总是这么懂分寸，却又这么让人……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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