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沟通的“巴别塔”效应,导致进度频频受阻。算法团队认为工程团队思想僵化,缺乏远见;工程团队则认为算法团队不食人间烟火,脱离实际。相互的误解和轻微的抱怨开始在两个小组之间滋生。
苏小蕊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氛围的变化。在一次项目协调会上,她冷静地插话,打断了张涛和李壮之间又一次即将升级的争论:“我无意介入技术路线的争论。但我必须提醒诸位,我们现在是在与时间赛跑。投资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市场的窗口期也不会永远敞开。内部的消耗,是我们目前最承受不起的奢侈品。”她的话像一盆冷水,让争论的双方暂时冷静下来,但也凸显了问题的紧迫性。
王哲一直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深知,这种磨合是技术驱动型团队走向成熟的必经阵痛。强行压制任何一方,都会损害团队的创造力和执行力。他的角色,不是裁判,而是熔炉,要将这两种看似对立的特质熔炼为一体。
他没有立刻召开会议进行说教,而是分别找到了张涛和李壮。
在张涛的算法圣地,王哲看着那些复杂炫目的模型可视化结果,诚恳地说:“张涛,你的方向无疑是正确的,是引领我们未来的灯塔。但灯塔的光芒,需要坚实的塔基才能照耀远方。李壮他们,就是在为我们修筑这座塔基。他们的每一个具体问题,比如功耗、比如稳定性,都不是在否定你的方向,而是在为你光芒的普照性扫清障碍。一个只能被少数人看到的真理,其力量是有限的。”
在李壮嘈杂的工程区域,王哲抚摸着那些散发着热量的服务器机箱,对李壮说:“李工,我知道你和你的团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我们必须认识到,我们正在打造的,不是一件循规蹈矩的工业品。我们是在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能力铺设第一条轨道。张涛他们提供的,是超越时代的‘发动机’设计图。你们的伟大,不在于复刻旧有的轨道,而在于如何用现有的材料,为这台未来的发动机,铺设出第一条哪怕粗糙、但能真正跑起来的试验轨道。这本身就是一项开创性的工作。”
然后,他做了一件关键的事情:他要求张涛和李壮各自指定一名核心成员,组成一个“算法-工程接口小组”。这个小组的唯一任务,就是充当“翻译”,将张涛团队的抽象数学需求,“翻译”成李壮团队能理解的具体硬件指标和性能参数;同时,也将工程团队遇到的具体限制,“反译”成算法层面可以理解和优化的数学约束条件。
起初,这个小组的沟通同样困难重重。但王哲强制要求他们每天必须坐在一起,用最朴素的、不带专业黑话的语言,向对方解释自己工作的核心目标和面临的真正困境。
奇迹般地,经过几天痛苦的磨合,理解和共识开始萌芽。张涛团队的一位成员开始意识到,他笔下轻飘飘的一个“提升精度”的要求,意味着硬件成本呈指数级上升;而李壮团队的一位工程师也终于理解,那些看似“多余”的噪声,对于模拟记忆的真实动态至关重要,并非可有可无的装饰。
转变在细微处悄然发生。
张涛在又一次模型迭代时,主动找到李壮,不再是提出要求,而是带着商量的口吻:“李工,关于下一阶段的优化,我们能不能一起评估一下?我们有几个备选方案,在理论效果上略有差异,但对计算资源的需求差别很大。我们希望听听你们从工程实现角度的优先级建议。”
李壮愣了一下,脸上的棱角柔和了些许。他召集了几个骨干,认真地与张涛团队一起分析各种方案的优劣,不再是单纯的拒绝,而是共同寻找在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最优平衡点。
“或许……我们可以采用一种混合策略,”李壮沉吟着提出建议,“在核心记忆回放路径上,保留你们最关键的那个‘不稳定’算法以保证‘活性’,而在一些辅助性的信息预处理和后处理环节,采用我们优化过的、更稳定高效的成熟算法来保证整体框架的稳固。就像……造一辆车,发动机可以激进,但底盘和刹车必须绝对可靠。”
这个提议,既尊重了张涛的技术内核,又考虑了李壮的工程现实。张涛仔细思考后,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这个思路……可行!这是一种分层的、异构的架构!”
虽然前路依然漫长,虽然资金的压力依然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但一种新的、更加健康的团队动态开始形成。不再是各自为政的孤岛,也不再是激烈对立的阵营,而是在碰撞与理解中,逐渐摸索出一种带着摩擦力的、却能够共同向前的协同节奏。
王哲感知着这股新生的、虽然微弱却坚韧的“协作能量流”,心中稍安。他知道,真正的强大,并非源于某个天才的灵光一现,而是源于一个团队在直面分歧、理解差异后,所形成的那种能够将不同甚至对立的力量,拧成一股向前绳缆的磨合之力。这场内在的淬炼,其意义,或许丝毫不亚于那次绝处逢生的技术突破。它正在悄然锻造着“瞬忆”真正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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