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墨用酒精棉擦拭着除颤仪金属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脊椎。监护仪蓝光里，李玄策胸口泛着青白的光泽，像是被暴雨冲刷过的校徽雕塑。她将电极片贴上他胸膛的瞬间，金属片吸附皮肉的轻微撕扯声，与记忆里铜绿剥落的簌簌声重叠。
那年今日，你跪在生锈的校徽前刻字，水泥灰簌簌落在你发间。她指尖扫过他锁骨凹陷处，当时你鬓角挂着汗，倒比现在这些冷凝水珠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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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味里突然漫开铁锈的腥气。方清墨从护理垫下抽出半片青铜色金穗，氧化痕迹如同凝固的淤血。记得防汛渠的水草吗？她将穗须缠在呼吸机管路上，你跳下去时浪头扑在闸口，比现在这些仪器警报还响。
李玄策的睫毛忽然颤动，她俯身贴近他耳畔：就像你刻完誓言抬头那瞬，雨滴砸在铜像基座溅起的泥点。监护仪波纹荡开涟漪，我学士服后摆浸在雨水里，金线绣的校名晕成青苔色，倒比现在这些染碘伏的床单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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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阳光斜切进病房，在除颤仪表面烙下菱形光斑。方清墨忽然解开自己病号服领口，锁骨下淡青的疤痕贴着丈夫胸口：你手指被除锈剂灼伤那夜，药水顺着我衣领滴在这儿。她牵起他留置针固定的手，护士说不能揭痂，可你偏要用纱布绑成蝴蝶结。
营养液滴到第五十三滴时，她突然掀开褥垫。水泥碎屑从帆布包夹层簌簌落下，在瓷砖上滚成细小的银河。当年你藏在雕塑裂缝里的蒲公英种子，她拈起一粒嵌进他指缝，如今在ICU地砖缝里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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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照那日暴雨来得急，铜绿染透我三处衣褶。方清墨将染碘伏的棉球按在他膝盖旧疤上，你背我蹚水时防汛渠漫上岸，淤泥裹着腿可比现在这些电极片黏人。她忽然举起护理记录板，墨迹在湿巾擦拭下洇开花纹，多像被雨水泡皱的誓言拓片。
窗外救护车鸣笛撕破寂静，她踉跄扑到窗边：这声调门！跟防汛警报分毫不差！蓝条纹窗帘在她指间翻涌，你跃入渠水那刻，学位帽金穗缠着水草打转，像是溺水的金鱼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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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给监护仪镀上铜锈色。方清墨从帆布包底摸出半瓶除锈剂，褐色液体在夕阳里泛着血光。当年你说蚀刻的爱会随岁月生长，她蘸着药水在床头柜描摹心形轮廓，如今这腐蚀纹路倒成了你的心电图。瓶口倾斜的瞬间，药液顺着桌沿滴落，看，这流淌的痕迹，可比你手指灼伤的水泡晶莹。
夜班护士换药时，她正用棉签清理他指甲缝：防汛渠的淤泥带着腥甜，不像这些医用凡士林只有铁锈味。酒精棉擦过他小指旧伤，你抠着水泥缝找金穗时，指甲劈裂渗出的血丝，在雨帘里飘得像早樱落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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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漫过心电导联线时，方清墨突然撕开电极片。胶体粘连皮肉的轻响，让她想起暴雨中湿透的学士服撕裂声。铜绿染脏的第二颗纽扣，她将金属片按在自己锁骨，你悄悄换成刻着日期的铜币，如今倒是比心电图纸还灼烫。
李玄策的尿袋突然泛起涟漪，她笑着轻叩集尿器：多像雨滴落进防汛渠的旋涡。塑料管在她掌心颤动，你浮出水面高举学位帽那刻，指缝漏下的水珠在夕阳里串成金线，比现在这些静脉营养液的滴速还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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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方清墨将氧化成青铜色的金穗系在呼吸机管路上。穗丝拂过李玄策鼻尖时，他睫毛忽然沾上晨露般的水汽。当年蒲公英在腐蚀的爱心坑里开花了，她贴着呼吸面罩呢喃，你说绒球飘散时我们就结婚。监护仪波纹突然规律如凿刻的节奏，如今ICU窗外的柳絮，倒比那年的蒲公英会跳舞。
第一缕阳光切开雾霾时，她看见除锈剂在床头柜腐蚀出的纹路里，真的生出一株嫩绿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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