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甸甸地涂抹在美国西海岸。太平洋的风裹挟着咸涩的气息,吹过旧金山湾区高低错落的建筑群,也吹动了斯坦福大学附近一家露天咖啡厅的白色遮阳伞。伞下,李念墨轻轻搅动着杯中早已冷却的馥芮白,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街角。她穿着简单的白色亚麻衬衫,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边,被晚风温柔拂动,像一幅沉静的油画。只有她自己知道,掌心微微的汗意,正无声洇染着袖口的布料。她在等一个人——林震宇博士,国际顶尖的半导体材料专家,父亲李玄策那份绝密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
街角,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形略显单薄的身影出现了。林博士提着沉甸甸的公文包,眉头习惯性地锁着,脚步匆匆,带着一种被无形重担压弯的疲惫感。李念墨适时地站起身,脸上恰到好处地浮起一丝带着惊讶的喜悦。
“林博士?真巧!”她的声音清越,穿透了咖啡馆慵懒的背景音乐,“我刚看完您那篇关于新型二维半导体界面态调控的论文,有几个地方实在想当面请教。”
林博士的脚步顿住,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谨慎的讶异,随即被学术探讨的本能点亮:“李……念墨博士?”他认出了这位在加州理工崭露头角的年轻学者,“那篇……确实还有些粗糙的地方。”
“您太谦虚了。”李念墨笑容真诚,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尤其是您对‘硒化钨/氮化镓’异质结载流子输运路径的模拟预测,简直打开了新思路。”她自然地拉开自己对面的椅子,“国内张院士的团队最近在类似结构的实验制备上,好像有了些意想不到的突破,他们似乎遇到了点瓶颈,正需要您这样的理论高手去‘破壁’呢。”她的话语如清泉流淌,不着痕迹地将“国内”和“突破”这两个词嵌入了学术的溪流中,目光却敏锐地捕捉着林博士脸上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那是一种深埋心底的向往被悄然拨动的微澜。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华夏腹地一处深藏山坳的秘密安全屋内,气氛截然不同。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清晰地分割出几个监控窗口:林博士位于硅谷郊区的家、其女儿林小雨就读的私立高中校门、以及此刻咖啡馆李念墨与林博士交谈的实时画面。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李玄策沉静如水的面容。他身着熨帖的深色便装,背脊挺直地坐在指挥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台面上划过,仿佛在丈量着无形的棋盘。耳机里,传来外勤组长低沉而清晰的汇报:
“‘海东青’报告,目标区域无异动。‘夜莺’已确认,林小雨今日按时到校,情绪稳定。‘园丁’小组就位,随时可对‘花房’实施一级维护。”每一个代号都代表着一个精心布置的环节,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悄然张开,只为守护一个归国的梦想。
就在咖啡馆里,李念墨巧妙地用“国内某高校实验室在极端低温下观测到的奇异量子霍尔效应”再次引发林博士浓厚兴趣时,林博士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妻子苏婉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几个字,却像冰锥刺入林博士的眼底:“小雨书包,有信。恐吓。”
林博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握着咖啡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那杯原本醇香的咖啡,此刻仿佛成了凝固的毒药。他猛地抬头看向李念墨,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方才被学术热情点燃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惶恐。李念墨的心猛地一沉,她清晰地看到林博士镜片后瞳孔的剧烈收缩,那是一种父亲面对子女遭受威胁时最本能的恐惧和愤怒。她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按动了腕表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紧急信号已发出。
硅谷,那所学费高昂、绿树成荫的私立高中。课间铃声刚刚响起,十岁的林小雨像往常一样,从自己那个印着卡通独角兽的书包里掏文具盒。指尖却触到一个冰冷、陌生的硬物——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白色信封,封口用猩红的火漆粗暴地封着,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她好奇地撕开,里面只有一张打印纸,上面用粗体英文印着一行字:“你父亲的研究,属于不该属于他的地方。停下,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小女孩的心脏,她小小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冰冷的恐吓信上,晕开一小片绝望的墨迹。周围的同学发现了她的异常,喧闹声似乎都模糊远去。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林小雨同学,不舒服吗?”是她的班主任,一位四十岁左右、气质干练的华裔女教师。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小雨手中那张被泪水打湿的纸,目光锐利地一扫,脸色瞬间凝重。“别怕,孩子。”她蹲下身,用纸巾轻柔地擦去小雨脸上的泪痕,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学校刚升级了安保系统,走廊的摄像头正好拍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接近过你的储物柜。校长和安保处已经介入处理了。相信我,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她的话语笃定而温暖,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暂时拦住了恐惧的洪水。女教师搂着小雨颤抖的肩膀,带她走向办公室,同时用眼神示意远处一个穿着维修工制服、正低头调试走廊摄像头的“工作人员”。那人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指尖在工具箱内某个设备上飞快地操作着,一段足以“证明”可疑人员存在的监控片段,已经悄然覆盖了原有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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