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愿尽力一试。修复所需的一切设备和技术支持,三日内送达府上。” 李长庚承诺道。
一周后,当经过顶级技术修复、清晰再现出余叔岩那苍劲醇厚唱腔的录音片段,通过加密线路传回托马斯·张的播放器时,老人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听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一份高度加密、仅包含核心光学路径设计思路提示的邮件,发到了李长庚指定的地址。邮件末尾,只有一行字:“为故园之声,聊尽绵薄。勿念,勿谢。”
“固本”之基,熔炉重铸。
京郊,国家材料研究所灯火通明。方清墨院士的实验室里,气氛凝重如铁。她亲自盯着屏幕上复杂的分子模拟结构图,眉头紧锁。“蚀刻液…必须匹配他们调整后的新光路特征,达到原子级的各向异性!常规配方不行!” 她果断下令,“启用‘墨玉’方案!重新调配有机胺络合剂比例!”
实验台上,各种精密仪器嗡鸣。年轻的助手们屏息凝神,操作着移液枪,汗水浸湿了无菌服的后背。方清墨目光如炬,亲自验证一组组实验数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波动。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终于,一份新型蚀刻液样本的测试图谱完美地呈现出来。
“成了!” 一个助手忍不住低呼,声音带着哽咽。方清墨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眼中却闪烁着振奋的光芒:“立刻封装,最高安全等级,送往华芯!”
与此同时,东北哈市第一精密刀具厂(原国营改制)。巨大的数控机床轰鸣着,车间里弥漫着冷却液和金属切削特有的气味。鬓角已染霜华的王铁柱,穿着沾满油污的深蓝色工装,正佝偻着腰,用千分尺一丝不苟地测量着一个刚加工出来的、结构异常复杂的金属部件。这是李玄策亲自协调来的紧急任务——试制替代被卡脖子的光刻机内部核心校准模块部件。
“柱子,精度!要磨床级的镜面精度!” 旁边头发花白的老师傅吼着,车间噪音太大。
王铁柱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专注和倔强,眼神亮得惊人:“放心!老伙计!当年给三峡闸门做密封件都没含糊过!这点‘绣花’活儿,难不住咱!”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沉稳地调整着参数,巨大的机床在他手下驯服地吐纳着精钢,火花飞溅中,一个闪耀着冰冷光泽的部件渐渐成型。这双手,淬炼过特种钢,如今,在为一个国家的“芯”希望,做最沉默的支撑。
“硅火”初燃,热泪盈眶。
华芯地下核心Fab厂区,气氛紧张到空气都仿佛凝固成块。巨大的黄光区(光刻区)内,穿着臃肿无尘服的王卫民和他的核心团队,像一群白色的幽灵,围在最新一次流片(试生产)的最终检测终端屏幕前。空气净化系统发出单调的低频噪音,掩盖不住每个人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
屏幕上,复杂得令人眼晕的电路结构图正在被检测软件飞速扫描。代表着良率(合格率)的百分比数字,在屏幕一角疯狂跳动,每一次微小的上升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李念墨站在王卫民侧后方,她带来的新型蚀刻液已经注入产线,方清墨所的最新配方和王铁柱厂紧急赶制的部件也刚刚到位。她清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在无尘服宽大的袖子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是被拉长了无数倍。汗水浸透了无尘服的内衬,黏腻地贴在背上。有人忍不住开始小幅度地跺脚,缓解着几乎要抽筋的小腿肌肉。
突然!那疯狂跳动的数字猛地向上蹿升了一个陡峭的台阶!最终,稳稳地定格在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值上——78.9%!远超工艺节点突破所需的基准线!
短暂的、绝对的死寂。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巨大的、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狂喜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成了——!!!” 王卫民第一个嘶吼出来,那声音完全破了音,带着哭腔。他猛地扯下头上的无尘帽,狠狠摔在地上,花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前,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流淌。他张开双臂,像个孩子一样,想拥抱身边的每一个人。
年轻的工程师们互相捶打着,蹦跳着,语无伦次地尖叫、大笑、流泪。有人激动地一把抱住身边的同事,也不管对方是谁。巨大的压力瞬间释放,化作一片近乎癫狂的喜悦海洋。检测终端屏幕上,那代表成功的绿色数字光芒,映亮了一张张泪流满面却灿烂无比的笑脸。
李念墨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这沸腾的一幕。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成功的空气都吸入肺腑。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酸涩同时冲上眼眶,视线微微模糊。她抬手,用无尘服的袖子,飞快地、不着痕迹地拭了一下眼角。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一个最真实、最明亮的弧度。
走廊尽头的观察窗后,李玄策独自一人伫立在柔和的廊灯阴影里。巨大的隔音玻璃将Fab内的沸腾喧嚣过滤成一片模糊而热烈的光影。他默默注视着那片光影中,王卫民那张老泪纵横却仿佛焕发新生的脸,看着年轻人忘形的拥抱蹦跳,看着屏幕上那抹象征胜利的稳定绿光。
隔着玻璃,那无声的喜悦依旧带着灼人的温度,穿透过来,熨帖着他紧绷的心弦。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冰凉的玻璃,仿佛能感受到那光刻机深处,硅晶圆上刚刚刻蚀完成的、属于中国芯片未来的第一缕精细纹路所散发的微热。那热度,微弱却倔强,如同黑暗中初燃的火种。
“‘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古人诚不我欺。” 李玄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几不可闻,像是对历史的回应,又像是对未来的确认。
窗外,京城的夜空深沉。但在这地下深处,那簇名为“华芯”的硅基之火,已经倔强地跃动起来,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艰难启程。光刻机低沉的嗡鸣,透过厚厚的隔音层隐隐传来,仿佛是这个古老国度在精密制造领域,踏出的第一声坚实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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