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双版纳的夜,是被雨林巨大的叶掌托起来的。墨蓝的天幕上,星子像被泼洒的碎钻,却穿不透层层叠叠的树冠。空气粘稠得能拧出水,混合着腐殖土深厚的甜腥、野兰若有似无的幽香,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生物荧光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在人的皮肤上,带着某种活物般的脉动。
方清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林间小径上,手电筒的光柱切开浓稠的黑暗,照亮前方带路的傣族老波陶(爷爷)佝偻的背影。老波陶叫岩罕,裹着洗得发白的青布包头,赤脚踩着厚厚的落叶,悄无声息,像林间一道移动的阴影。他背上斜挎着一个鼓囊囊的旧筒帕,里面装着方清墨带来的便携式光谱分析仪和样本采集盒。
“清墨教授,”岩罕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雨林深处特有的湿润腔调,“你看那边,‘鬼火苔’又多了。”他粗糙的手指指向密林深处的一片望天树树干。无需手电,那里正幽幽地亮着一片片不规则的光斑,绿莹莹、冷森森,如同无数细小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比前几日考察时记录的亮度高了数倍不止,范围也扩张得惊人。
方清墨的心倏地一沉。作为顶尖的生物材料仿生研究员,她对这种特殊的光藓属苔藓并不陌生。它们本应在极度潮湿的特定小环境里零星生长,发出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荧光。眼前这种爆发式的、违背生物规律的异常繁殖,透着令人不安的诡异。
“岩罕波陶,您说这‘鬼火苔’,以前也有这样亮过吗?”方清墨蹲下身,小心地用镊子采集样本,冰冷的荧光映着她微蹙的眉心和专注的眼眸。
岩罕也蹲下来,苍老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湿润发光的苔藓表面,动作带着一种对待老友般的熟稔。“我爷爷的爷爷说过,”他回忆着,眼神望向深邃的黑暗,“‘苔衣亮如星,天狗要食月;苔衣爬满楼,天火要烧头。’老古话传下来,总有些道理。” 他顿了顿,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竹楼轮廓,“我家那老竹楼墙上,也爬满了,亮得夜里都能看书哩。”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像敏捷的狸猫,从后面呼哧呼哧地追了上来。是李天枢。他显然对黑暗和这些发光苔藓毫无惧意,反而充满了孩童式的好奇,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赤着的小脚丫沾满了泥巴和落叶。
“奶奶!波陶爷爷!”天枢跑到方清墨身边,喘着气,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眼睛亮得惊人,几乎要压过那些苔藓的荧光,“这些绿点点在唱歌!嗡嗡嗡的,像…像爸爸给我看的地球仪在转!”他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一片最亮的苔藓,那苔藓的光芒似乎随着他的触碰轻轻摇曳了一下。
方清墨和岩罕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天枢的“特异感知”早已不是秘密,他的描述往往直指核心。
“天枢,别乱碰。”方清墨轻声叮嘱,却并没有阻止儿子那充满灵性的探索。她站起身,对岩罕说:“波陶,带我们去看看您的竹楼。”
岩罕的老竹楼建在一片林间空地上,离望天树林不远。此刻,整座竹楼如同被施了魔法。那些原本只附着在背阴潮湿角落的夜光苔,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在竹篾编织的墙壁上蔓延、攀爬。它们不再是零星点缀,而是连成片、汇成流,形成了一条条、一片片流淌的绿色光河。光芒幽深而稳定,将竹楼映照得如同童话中的精灵居所,却又弥漫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心悸的张力。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苔藓并非毫无章法地生长。在竹楼东面的主墙上,那些蜿蜒流淌的绿色光痕,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清晰可见的速度,交织、汇聚,渐渐勾勒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图案——那赫然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贲卦”卦象!山火贲,山下有火,文饰明丽之象。卦象由下离(火)上艮(山)组成,此刻被荧荧绿光精准地描绘在竹墙上,线条古朴,意蕴深远。
“天啊…”方清墨低声惊呼,手中的光谱仪差点滑落。岩罕也瞪大了眼睛,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默念着某种古老的祷词。
“奶奶!这个像天上的星星!”天枢却兴奋起来,他仰着小脑袋,看着那发光的贲卦,又转头望向竹楼前那片相对干燥的空地。空地边缘,也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夜光苔。孩童的心性让他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叮嘱,他咯咯笑着,像一头撒欢的小鹿,赤着脚就在那片布满了微弱荧光的空地上奔跑起来。
他的小脚丫踩过的地方,那些原本处于休眠或低亮度状态的夜光苔,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瞬间被“激活”!一步踏下,脚下的苔藓骤然亮起!他奔跑的轨迹在空地上肆意延伸,每一步落下,都点亮一片清晰的荧光。当方清墨和岩罕从竹墙卦象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目光追随着天枢活泼的身影时,一个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灵魂震颤的景象呈现在他们眼前——
李天枢无意识跑过的路径,在潮湿的泥地上留下的那一串串被点亮的荧光脚印,竟然在夜空中构成了一幅无比清晰、无比完整的黄道十二宫星图!白羊、金牛、双子…一直到双鱼,星座的轮廓由他奔跑的足迹连接而成,每一个星座的主星位置,都恰好对应着脚下被点亮得最耀眼的一片苔藓!这绝非巧合。天枢小小的身体,此刻仿佛成了宇宙星图在人间的画笔,以最原始的生命力,在这片雨林空地上勾勒出浩瀚星空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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