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风,带着白日残留的微温,也裹挟着草木初盛的清气,拂过京郊这座名为“观澜苑”的僻静院落。院子里那棵百年银杏巨大的树冠在月光下筛下细碎的光斑,像散落一地的银币。书房厚重的木门紧闭,隔绝了虫鸣,只留一室沉静。李玄策放下手中那份关于近地小行星防御系统构想的绝密文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扉页上遒劲的题字——“星汉无极,守土有责”。他抬眼望向窗外深邃的墨蓝天穹,银河如一条朦胧的光带横亘天际,亿万星辰无声闪烁。一种久违的、近乎渺茫的思绪悄然漫上心头。
“爸爸,”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李天枢探进小半个脑袋,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出奇,“爷爷问,您忙完了吗?今晚……能看到天鹅座X-1的射电信号峰值。”
李玄策眼中的沉凝瞬间化开,如同冰面投入一颗暖石:“就来。”他合上文件,起身时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
观澜苑后院,特意辟出了一方小小的天文观测平台。一架造型精悍、镜筒黝黑的射电望远镜静静矗立,旁边还支着一台便携式高倍率光学望远镜。李长庚正俯身调整着光学望远镜的目镜,银白的发丝在微凉的夜风里轻轻拂动。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开衫毛衣,背影在星辉下显得清癯而专注。
“方位角再校准一度,赤纬微调。”李长庚头也不抬,声音平和。
李天枢像只灵巧的小鹿,几步跑到控制台前,小手熟练地在触摸屏上滑动、点按。屏幕上代表接收信号的波纹微微跳跃了一下,变得更加清晰稳定。他仰起脸,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好了,爷爷!”
李玄策走过去,将外套披在父亲肩上:“夜露重了。”
李长庚这才直起身,拍了拍儿子的手背,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不碍事。难得今晚大气宁静度这么好,能见度极高。来,玄策,看看这个。”他让开位置,示意李玄策凑近光学望远镜。
冰凉的金属触感贴上眉骨。李玄策俯身,视野瞬间被一片璀璨的星海填满。不再是肉眼所见的稀疏光点,而是密密麻麻、层次分明的光之群落,橙红、莹蓝、炽白……各种色彩在深邃的宇宙绒布上交相辉映,壮丽得令人窒息。他缓缓移动镜筒,最终定格在一片略显黯淡的区域,那里,天鹅座X-1,这个人类发现的首个黑洞候选体,正以不可见的方式吞噬着伴星的物质,在看不见的视界边缘,爆发出足以扭曲时空的引力波涛。
“它在那里,”李长庚的声音如同耳语,带着科学家特有的冷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一个连光都无法逃脱的‘无’。我们通过它贪婪吞噬物质时发出的X射线和射电波‘听’到它的存在。宇宙,何其浩渺,又何其冷酷。”
李玄策直起身,星空带来的震撼依旧在胸中激荡。他望向父亲:“您追寻这些‘无’,这些宇宙深处的奥秘几十年,可曾……感到过恐惧?” 这问题似乎有些突兀,却是在这浩渺星图前,一个儿子对父亲最本真的探询。
李长庚的目光投向无垠的夜空,沉默了片刻。夜风掠过平台,带来远处几声模糊的犬吠。“恐惧?”他缓缓摇头,嘴角浮起一丝复杂的弧度,“最初是震撼,是狂喜,是身为探索者的纯粹求知欲。后来……尤其在斯坦福那些年,当我们的研究触碰到某些足以改变人类文明进程,甚至可能被用于毁灭的边界时,是沉重的责任感。至于恐惧,”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它来自于‘未知’本身。宇宙中我们称之为‘暗物质’、‘暗能量’的存在,它们构成了我们世界的绝大部分,却像幽灵一样无法直接观测,只通过引力影响着星系的旋转,推动着宇宙的加速膨胀。我们对其本质,几乎一无所知。玄策,人类在宇宙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我们赖以生存、为之奋斗甚至争夺的这颗蓝色星球,在银河系、在本星系群、在拉尼亚凯亚超星系团……不过是无尽黑暗森林里一粒微小的孢子。”
这番话,带着宇宙尺度的冰冷重量,沉沉地压在空气里。李天枢不知何时也凑到了李玄策身边,小手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他仰望着星空,那双遗传自母亲、清澈得仿佛能映出星光的眼眸里,此刻没有孩童的懵懂,只有一种奇异的专注和……淡淡的迷茫。
“爷爷,”李天枢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暗’……是不是就是那种……‘空空’的感觉?像冬天最冷最静的夜里,站在很高的地方,脚下什么都没有,心里也……空荡荡的?”他努力寻找着词汇去描述那种超越年龄的感知,“有时候,我觉得好多好多的‘线’,像蜘蛛网一样缠在一起,它们很细很细,有的亮,有的暗,有的……是黑的,黑得吸光。刚才爷爷说‘暗物质’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些‘黑线’……好像动了一下。”
李玄策和李长庚同时一震,低头看向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李天枢的特异能力,尤其是那种对未知危险和庞大能量流的模糊预知,一直是李家最深的秘密和最沉重的珍宝。他能感知到的,往往是科学仪器尚未捕捉、人类理性难以解析的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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