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像孩子的脸。前一刻还闷得人喘不过气,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京城鳞次栉比的楼宇上空,酝酿着一场无处发泄的躁郁。下一刻,积蓄已久的能量便轰然炸开。
一道惨白的电光,如同巨神挥动的利刃,猛地撕裂了浓重的铅幕,将骤然降临的暮色照得一片通明。紧随其后的,是滚雷沉闷而持续的咆哮,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愤怒低吼,震得窗玻璃嗡嗡作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挟着万钧之势,狠狠砸落下来,敲打着屋顶、路面、树叶,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声。瞬间,天地间织起一片白茫茫的雨帘,水汽裹挟着泥土的腥气,汹涌地灌入半开的窗缝。
李玄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背影挺直如松,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他望着窗外被暴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的世界,那雨声,那雷声,仿佛都敲打在他紧绷的心弦上。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流淌,像一道道无声的泪痕。
就在这雷雨交加的时刻,一场代号“惊蛰”的雷霆行动,在全国多个城市同时展开。无数警灯刺破雨幕,划开夜色,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心,扑向早已锁定的目标。冰冷的镣铐取代了虚假的承诺,密封的档案柜取代了造假的流水线。那些曾经在阴暗角落里,用谎言和贪婪编织“恶魔之瓶”的手,终于被牢牢锁住。消息通过加密频道一条条汇聚到李玄策面前的屏幕上,无声,却带着惊雷般的回响。他默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肃穆。这只是第一步,是刮骨疗毒必须承受的剧痛开端。
“首长,”秘书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家属代表……已经到小接待室了。”
李玄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窗外的风雨也吸入肺腑,涤荡胸中块垒。他转过身,眼神里的锋芒稍稍敛去,沉淀下一种更为复杂的、带着深切痛惜与庄重承诺的光芒。“好,我这就过去。”
推开小接待室的门,一股沉痛的凝滞感扑面而来,比窗外的雷雨更让人窒息。不大的房间里坐了七八个人,有白发苍苍、身形佝偂的老人,有形容枯槁、双眼红肿的中年男女,还有一位年轻的母亲,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约莫两岁、却异常安静的孩子,孩子的眼神空洞,不哭不闹,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也掩盖不住的、绝望的气息和压抑的抽泣声。
李玄策的脚步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被痛苦和愤怒扭曲的脸庞,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位最年长的老者身上。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胸前挂着一枚褪色的军功章。他枯瘦的手紧紧握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拐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走进来的李玄策,那眼神里没有敬畏,只有刻骨的悲凉和一丝近乎渺茫的、不敢抱希望的审视。
“李…李首长?”老人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他试图站起来,身体却晃了晃。
李玄策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老人的手臂。那手臂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传递着生命将尽的脆弱与冰冷。“老人家,您坐着,快坐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搀扶回座位。
他并没有坐回主位,而是拉过一张椅子,就坐在老人身边,面对着所有受害者家属。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房间里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一丝丝。
“各位乡亲,各位家长,”李玄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窗外的风雨声,“我是李玄策。今天,我不是以什么首长的身份坐在这里,我是以一个父亲,一个同样有孩子的人的身份,坐在你们面前。”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绝望的湖面漾开微小的涟漪。那位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焦点,死死地盯着李玄策,嘴唇颤抖着。
“我知道,”李玄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痛的共鸣,他微微倾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老人平齐,“再多的道歉,再多的解释,都无法弥补你们失去的,无法抚平孩子承受的痛苦。那是你们的心头肉,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啊!” 他的目光落在老人紧握拐杖、青筋暴起的手上,仿佛看到了那双手曾如何温柔地抱过孙儿,又如何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击得只剩下颤抖的力气。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沿着刀刻般的皱纹汹涌而下,滴落在紧握拐杖的手背上。“我…我那孙儿…才五岁啊…” 老人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沫,“打…打那针之前,还跟我说…爷爷,等我好了…带我去看天安门…看升旗…” 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体剧烈地颤抖,那枚褪色的军功章也跟着无助地晃动。
李玄策伸出手,没有丝毫犹豫,紧紧握住了老人那只冰冷、枯瘦、布满老年斑的手。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支撑。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用掌心的温度去对抗老人传递过来的绝望的冰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老人手背上皮肤的粗糙,感受到那不受控制的颤抖,感受到一个老兵、一个爷爷内心世界崩塌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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