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秋意,已浓得化不开。车子驶离喧嚣的城区,拐进一条被高大杨树拱卫的乡间小道。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飘落,铺满了路面,车轮碾过,发出细微而干燥的簌簌声,像一首宁静的序曲。李玄策坐在后座,目光投向窗外掠过的田野和错落的农舍,连日来盘踞在心头关于国际博弈、核心技术封锁的千头万绪,似乎被这沉静的秋色悄然抚平了几分。
此行的目的地,是京郊一个不起眼的村落深处,一间承载着古老智慧的工作室——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鲁氏榫卯营造技艺”的传承地。他此来,是为了一项关于传统智慧与现代治理融合的调研课题,内心深处,也隐隐期盼着能在这纯粹的手艺里,汲取一些应对当下纷繁乱象的定力。
工作室掩映在几株粗壮的老槐树下,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松木、杉木和陈年桐油的特有清香扑面而来,瞬间充盈了鼻腔。这气息不张扬,却异常扎实,带着大地的温厚与时光的沉淀。阳光穿过高高的、蒙着些微尘的窗户斜射进来,形成几道明亮的光柱,无数细小的木屑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旋转,宛如金粉弥漫的微型星河。
屋子中央,鲁明德老师傅正躬着腰,对着一块厚实的榆木料子专注地工作。他年近七旬,头发花白稀疏,挽着袖子露出精瘦却筋骨分明的小臂,上面布满经年累月留下的划痕和木刺留下的浅褐色印记。布满沟壑的脸上,神情是近乎虔诚的专注。他布满厚茧和老茧的手,握着一柄宽厚的凿子,另一只手稳稳举着木槌,每一次敲击都精准而富有韵律。
“笃…笃…笃…”
槌声沉闷而清晰,在堆满各种木料、工具和半成品构件的空间里规律地回响。凿刃随着敲击,一点点地啃咬着木头,木屑如同听话的雪花,顺从地翻卷、剥落。他正在开凿一个复杂的榫头,动作不疾不徐,每一次落点都分毫不差,仿佛那锐利的凿锋与他粗糙的手指、沉稳的目光早已融为一体。
李玄策没有出声打扰,示意随行人员留在门口,自己轻轻走了进去,脚步落在刨花和木屑铺就的地毯上,柔软无声。他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地观察着。目光随着鲁师傅的手移动,看着那原本粗犷的木块,在老人手下渐渐显露出精巧的凹凸形状。方清墨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站在他身侧,同样被这化腐朽为神奇的古老技艺吸引,眼中闪烁着专业研究者特有的好奇与赞叹。
“鲁师傅。”待老人完成一组凿削,稍作停歇擦拭额角细汗时,李玄策才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地招呼。
鲁明德闻声抬头,看到李玄策,脸上绽开朴实的笑容,连忙放下工具:“哎呀,是李顾问!您可来了,快请坐!地方简陋,您多担待!”他一边说,一边有些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又搬过两张简易的木墩凳。
“鲁师傅太客气了。能亲眼看到您这样的国宝级手艺,是我们沾光了。”李玄策笑着坐下,目光仍不由自主地落回那块正在成型的榫头上,“这手艺,看着真是赏心悦目,每一步都讲究。”
“老祖宗传下来的笨功夫罢了,”鲁师傅摆摆手,笑容里带着一丝赧然,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手艺的自豪,“全靠手上这点感觉,熟能生巧。您看这榫卯,”他拿起旁边一个已经做好的复杂构件模型——那是古建筑里用来连接梁柱的燕尾榫,“看着简单,里头讲究大了去了。松紧、深浅、角度,差一丝一毫都不行。严丝合缝了,不用一根铁钉,不用一滴胶水,照样能立千年风雨,扛得住地震摇晃。”
他拿起那个模型,双手用力一合,只听得一声极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咔哒”声,两块木头便紧密无间地咬合在一起。鲁师傅双手各执一端,向两边用力掰扯,那构件却纹丝不动,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整体。他又将构件举起来,用力向地上墩了墩,沉闷的响声证明着其结构的稳固。
“您瞧,就是这样,”鲁师傅松开手,看着李玄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靠的是啥?不是外面缠多少铁丝,钉多少钉子。靠的是里头这榫头和卯眼咬合得刚刚好!木头自个儿有性子,热胀冷缩,你得顺着它的性子来设计这榫卯,留出那一点点‘活’缝儿,它胀了不撑裂,缩了不松垮。这‘合’,是活的合,是懂它、顺着它、成全它的合。”
李玄策听得入神,心弦仿佛被这朴实而深刻的话语重重拨动了一下。他接过鲁师傅递来的那个精巧的榫卯模型,指尖抚摸着那光滑严密的接合处,感受着木质的温润与结构的精妙。方清墨也凑近细看,手指轻轻划过榫卯的咬合线,眼中异彩连连:“真是精妙绝伦!鲁师傅,这种结构力学上的自适应性,对现代仿生材料和智能结构设计都有极大的启发价值!这是真正的‘活’结构!”
“对,‘活’结构!”李玄策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中的迷雾仿佛被一道强光穿透。他凝视着手中的小木块,思绪却如奔马,瞬间跨越了千山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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