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视频墙主屏幕猛地一闪,切换成了清晰的远程连线画面。方清墨出现在屏幕中央。她似乎身处一个安静的书房,背后是古朴的书架。她穿着素雅的改良旗袍,乌黑的发髻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实验室里的惊惶,只有一种沉静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她甚至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空气中某种遥远的、来自大凉山的鼓点和吟唱。
“约翰逊博士,”方清墨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实验室的警报声,“不必惊慌。Q值大于1,并非失控,而是能量约束进入了更高阶的稳态。”
“什么?!”约翰逊失声叫道,满脸的不可置信,“方院士!你怎么可能提前知道?!我们的数据刚刚……”
方清墨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实验室那些惊魂未定的科学家脸上。她缓缓抬起右手,手中握着一块深色的、边缘带着岁月磨损痕迹的木牌。牌面上,用某种矿物颜料描绘着繁复、古朴、充满原始力量的线条和符号——正是凉山彝族世代供奉的火神符纹。
“并非我知道,”方清墨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叹息,目光落在火神符上,又仿佛投向更悠远的时空,“是这片土地,是数千年前的智慧,早已洞悉了此刻。”她将木牌轻轻翻转。在实验室惨白的灯光下,木牌背面的景象清晰地被高清摄像头捕捉、放大,投射在巨大的视频墙上——那里,用极其细小的刀工,清晰地刻着一行日期:2023年9月9日。
“你们晚了一夜。”方清墨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她指尖拂过那个日期,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意味。“符咒早预言了此刻,预言了Q值必将突破1的界限。这是能量循环的‘盈满’,而非毁灭的‘溢出’。”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电,“停下你们的紧急程序,感受它,理解它。约束的奥秘,不在冰冷的公式尽头,而在生命与自然共振的节律之中。”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监控屏上,那稳定在1.05的Q值数字,无声地散发着幽幽蓝光。约翰逊博士张着嘴,看着木牌上那个刺眼的日期,又看看屏幕上稳定运行的装置数据,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巨大的震撼和茫然。
凉山,火塘边。
白汽凝成的托卡马克全息影像依旧悬浮着,糌粑粒构成的金环在火焰上方缓缓旋转。毕摩浑浊的双眼仿佛透过这虚幻与真实交织的景象,看到了更深邃的法则。他布满皱纹的手再次伸向火塘,这一次,他拿起了一柄沉甸甸的、被烧得暗红的火钳。
老人喉间发出一声悠长的、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低吟,手中的火钳不再是工具,而成了他意志的延伸。他以一种近乎舞蹈的姿态,将火钳尖端稳稳地点在火塘边沿温热的泥地上。没有犹豫,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沟通天地的笃定。暗红的尖端划过潮湿的泥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伴随着毕摩口中古老咒语的节奏,开始勾勒。
一道蜿蜒的、散发着微光的线条在地面延伸开来,并非简单的图画,而是大地的脉络,深藏于岩层之下的炽热河流。火钳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毕摩的身体也随之微微晃动,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旁边,一位年轻的彝族汉子,赤着精壮的上身,双臂肌肉虬结,开始擂动那面蒙着特殊羊皮的鼓。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起初沉闷如远雷,渐渐变得急促、强劲,如同战士冲锋前的心跳,又似岩浆在地壳下奔涌咆哮的轰鸣!每一次鼓槌落下,羊皮鼓面便剧烈震颤,那层蒙在鼓面下的、印着恒大集团破产公告的薄薄羊皮文件纸,其上的字迹在震动中仿佛活了过来,透过鼓皮显现出扭曲而模糊的轮廓,如同一个时代的注脚在烈焰旁无声呐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鼓点的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李玄策敏锐地察觉到,毕摩用火钳画出的地脉图,其内部代表岩浆流向的微弱光痕,竟开始随之改变!原本平缓流淌的光流,在鼓点的重击处猛地加速、冲撞;在密集的连击下,竟分叉、改道!仿佛那隆隆的鼓声,直接叩响了大地的脉搏,指挥着地心深处那毁灭与新生的力量!
“看那里!”李天枢一直紧盯着全息投影,突然指着托卡马克装置核心位置喊道。
只见投影中,那代表等离子体流的蓝白色狂暴能量,原本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的怒龙,在磁场的约束下左冲右突。此刻,在鼓声达到一个最高亢、最密集的顶点时,投影中装置核心某处模拟的岩层结构缝隙里,一道极其耀眼的、纯粹得如同液态蓝宝石的火焰猛地窜了出来!这道蓝焰灵动而暴烈,它的形态、流动的轨迹、瞬间爆发的能量感,竟与地面地脉图中,因鼓点重击而在某处岩缝猛烈喷出的模拟蓝焰光影,完全同步!两者交相辉映,一个在虚拟的科技之巅,一个在古老仪式的模拟之中,却完美重叠,如同宇宙间同一个伟大意志在不同维度的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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