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的午后,祖宅院落里一丝风也没有,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百年老槐巨大的树冠纹丝不动,浓密的叶片在炽烈的阳光下反射着油绿的光,却投不下半分清凉,反而像一只沉默的、压抑的巨兽,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之中。蝉鸣早已哑了火,连墙角的蛐蛐也噤了声,死寂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鼓噪的声音。
李玄策站在堂屋前的青石台阶上,看着院门口。方清墨安静地立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她的左手下意识地轻轻搭在右手腕上,指尖下,那只羊脂白玉镯温润依旧,只是那温润的底色里,似乎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暗色,如同最清澈的溪水里混入了一缕难以言喻的浊流。李天枢站在母亲另一边,少年挺拔的身姿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盯着院门的方向,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整个院落的气氛,沉凝如铁。
吱呀——
沉重的木轴转动声打破了死寂。院门被推开。
李月竹走了进来。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些,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曾经温和的眼神如今只剩下一种近乎狂热的偏执和空洞。她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样式古怪的麻布长袍,头发松松垮垮地用一根木簪挽着,几缕散发黏在汗湿的额角。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身材干瘦、穿着同样灰色麻袍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面色蜡黄,眼珠浑浊,眼神却像滑腻的蛇,滴溜溜地扫视着院子,尤其在触及那棵百年槐树时,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令人极不舒服的笑意。他手里提着一个黑沉沉、看不出材质的坛子,坛口用某种暗红色的油泥封着,散发出若有似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这就是她口中的“张大师”。
“哥,嫂子,” 李月竹的声音干涩嘶哑,像砂纸在摩擦,“我带张大师…来给家里看看。这宅子…有秽气,压着咱家的运道,尤其这棵老槐,阴气太重,是祸根。” 她的目光掠过李玄策和方清墨,没有丝毫温度,最终贪婪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狂热,落在那位“张大师”身上。
“祸根?” 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闷热的空气,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月竹,这是生养我们的根。爹在的时候常说,这槐树是咱家的守护神,多少风雨都挺过来了。”
“守护神?” 李月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尖利起来,“那是爹老糊涂了!张大师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它!吸走了爹的寿数,吸走了娘的精气,也吸走了我的福报!它就是个披着树皮的邪物!今天必须除了它,咱家才有救!” 她越说越激动,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绞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
那位“张大师”适时地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叹息,如同夜枭嘶鸣:“唉…李居士所言不虚啊。此树盘踞地脉阴煞之眼,已成精魅。贫道观其气,黑中带赤,怨戾冲天,早已不是凡木。若不及时根除,恐有灭门之祸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似随意地向前踱了两步,浑浊的眼珠却死死锁定了槐树的根部。
“灭门?” 李天枢嗤笑一声,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和不屑,却冷得像冰,“我看是你这坛子里的东西,更像个祸害!”
“天枢!怎么跟大师说话!” 李月竹厉声呵斥侄子,随即又转向李玄策,语气带着一种病态的哀求,“哥!你就信我一次!让张大师做法吧!就这一次!做完法,咱家就清净了!娘…娘也能好起来!” 提到母亲周秀兰,她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却扭曲的哭腔。
李玄策的目光越过妹妹激动的脸,落在她身后那个“张大师”身上。那蜡黄的脸上,浑浊眼底深处闪过的一丝得意和贪婪,如同毒蛇的信子,被他捕捉得清清楚楚。他没有再看李月竹,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月竹,带着你的人,离开祖宅。现在。”
李月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眼中最后一点亲情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疯狂的怨毒:“好…好!李玄策!你不认我这个妹妹!你也别想护着这妖树!”
她猛地转头,对着“张大师”尖叫道:“大师!动手!现在就除了它!”
“张大师”浑浊的眼珠里精光一闪,嘴角那丝令人作呕的笑意骤然放大。他口中念念有词,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毒虫低鸣般的音节,双手猛地掀开了那黑沉坛子的封泥!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瞬间爆发出来!那气味无法形容,像是腐烂了千百年的血肉混合着剧毒的硫磺和某种阴湿沼泽的腥气,中人欲呕!坛口冒出粘稠的、如同石油般漆黑发亮的液体,表面还翻滚着诡异的、暗绿色的气泡。
“张大师”双手捧起那沉重的坛子,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献祭般的狂热,大步冲向槐树根部!
“住手!” 方清墨失声惊呼,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李玄策却一把拉住了她,手臂沉稳有力,眼神却冰寒刺骨,紧盯着那坛即将倾覆的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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