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傅缩在后座角落,木雕般的脸上爬满阴影,只有手中那串盘了二十年的佛珠,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张小雨反复翻看着赵明诚留下的合同,睫毛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阴影:其实条款里关于技术保密的部分,我们可以请律师...
律师?王强突然猛踩刹车,所有人的身体都往前冲去,小雨你太天真了!那些大集团的律师,把合同玩得比魔方还溜!他转头看向刘晓乐,眼中有挣扎也有期待,晓乐,你说句公道话,咱们拼死拼活干十年,能赚到五百万吗?
刘晓乐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牌,想起赵明诚临走前看王强的眼神——那分明是猎人锁定猎物的目光。
星宿珠在眉心发烫,他突然看见王强跪在满地狼藉的店里,光头老板的皮鞋踩在他背上,而赵明诚站在远处鼓掌...
先回家休息。他攥紧拳头,将幻觉带来的寒意压回心底,这么大的事,明天再商量。
深夜的老滋味安静得能听见老鼠在墙角磨牙。刘晓乐坐在收银台前,台灯将星宿珠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账本上投出诡谲的光晕。
他翻开王师傅交给他的铁盒,泛黄的宣纸上,小楷书写的九转大肠神仙羹秘方旁,用朱砂批注着:立冬子时取猪肠,须选黑毛山猪,洗净后以黄酒浸泡三时辰...墨迹边缘晕染的痕迹,像是无数个深夜滴落的汗珠。
吱呀——
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刘晓乐迅速合上铁盒。王师傅穿着洗得发白的汗衫,手里捧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睡不着?尝尝我新改良的汤底。老人将面碗放在桌上,碗底的猪油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福满楼倒闭那晚,我也是煮了这样一碗面,看着老伴咽的气...
刘晓乐的筷子停在半空。王师傅布满伤疤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从贴身口袋掏出张照片,边角被摩挲得毛糙:福满楼最后的样子。照片里,雕梁画栋的老字号牌匾下,王师傅年轻的脸上洋溢着骄傲,而他身旁穿着旗袍的女子,眉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香满溢先是派人收购,被我拒绝后,就开始造谣说我们用死猪肉。王师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那天晚上,他们往店里泼粪,玻璃碎渣扎进她太阳穴...救护车来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我新研制的卤料配方...
刘晓乐感觉喉咙被面条噎住,他伸手想去拍老人后背,却触到一片嶙峋。
王师傅突然将铁盒推过来:这些纸烧成灰也没关系,真正的秘方在这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亮,晓乐,答应我,别让老滋味变成第二个福满楼
窗外突然传来猫的惨叫。刘晓乐警觉地起身,看见三个黑影在店外徘徊,月光下,光头老板的金链子晃得刺眼。
星宿珠剧烈发烫,他眼前闪过王师傅家的煤炉,燃烧的秘方在火焰中蜷曲成灰...
快!从后门走!刘晓乐抓起铁盒,却被王师傅按住手腕。
老人从床底拖出个铁皮桶,里面堆满了泛黄的报纸:我早有准备。他将秘方一页页塞进炉膛,火苗瞬间窜起,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有些东西烧了,反而能活。
楼下传来踹门声。刘晓乐扯着王师傅往后窗跑,防火梯的铁锈蹭在掌心,火辣辣地疼。
当他们翻出窗户时,他听见光头老板的咆哮:那老东西肯定把秘方藏在...
凌晨三点,刘晓乐蹲在张小雨家楼下的梧桐树下,手机屏幕亮起第十七个未接来电。
最后一条短信来自王强:晓乐,我想通了,咱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明天上午十点,我带赵明诚去店里详谈。
星宿珠在印堂穴疯狂震动,他突然看见王强站在香满溢的签约台上,西装革履的模样陌生得可怕。赵明诚将支票推过去时,王强的袖口滑落,露出与光头老板同款的金链子..
刘哥?张小雨裹着羽绒服跑出来,发梢还沾着水珠,显然刚从浴室出来,王强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单独和你聊聊合作的事...她突然噤声,注意到刘晓乐苍白如纸的脸色,你怎么了?
刘晓乐握紧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小雨,王强被他们收买了。他将刚才的幻觉和盘托出,最后从口袋掏出半张烧焦的秘方,王师傅为了保护这些,差点...
张小雨的嘴唇颤抖着,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水珠,不知是雾气还是泪水:我就觉得不对劲,下午他看合同的眼神...像完全变了个人。她突然抓住刘晓乐的胳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报警说他受贿?
证据呢?刘晓乐苦笑,月光穿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而且...我不想失去他。他想起王强在暴雨中为抢救食材,浑身湿透却笑着说就当免费洗了个澡的样子,想起他们一起在后厨偷吃红烧肉时,王强被烫得直哈气的傻样。
手机突然震动,是赵明诚发来的短信:刘老板,听说王强先生对合作很有诚意。有些话,或许该当面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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