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虽有些不舍,也怕黛玉劳神,忙道:“很是,很是。”遂一同离了芍药圃。宝玉一路仍想逗黛玉开心,指着道旁新抽的翠竹嫩叶,或是池中摆尾的金鳞锦鲤,不住地寻些闲话。黛玉却比来时更添了几分沉默,只偶尔应和一声,目光时而飘向远处花木深处,若有所思。
回到潇湘馆,宝钗又细细叮嘱了紫鹃一番,无非是夜间关紧窗户,茶水要温,药要按时煎服等语。宝玉也赖着不走,东拉西扯,或问黛玉可要吃什么,或说些外头的趣闻。直到宝钗再次催他,说袭人必定在怡红院悬望,又恐老爷问起,他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待宝玉和宝钗都走了,潇湘馆复归岑寂。夕阳的余晖透过茜纱窗棂,斜斜地漫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寂寥的窗影。紫鹃悄声进来,欲收拾桌上那两支堆纱芍药,却被黛玉止住了。
黛玉独自倚在窗边,目光落在锦匣中那嫣红粉白的堆纱花上。残阳的光晕里,那人工巧制的花瓣也染上了一层真实的暮色。她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宝钗为她簪上的那朵粉芍药,又碰了碰宝玉讨去又特意留下的大红芍药。指腹传来堆纱特有的、略带涩滞的触感。她默默地将它们从锦匣中取出,托在掌心。那娇艳的颜色,在黄昏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异样的、凝固的秾丽。
窗外,一阵微风掠过竹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如春末的低语。黛玉凝视着掌中之花,久久不动。案上,雪浪笺上墨迹已干,那句“埋香谁惜骨成尘”在渐浓的暮色里,字字幽深。夕照缓缓爬上窗棂,漫过她的指尖,最后停驻在那两朵堆纱芍药上——鲜艳依旧,却终究是离了枝头的魂。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合拢手掌。窗外,暮色四合,园子里不知何处遥遥传来几声模糊的笑语,像是隔着一重帘幕,又像是隔着许多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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