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百艘快船鼓帆而来,箭如飞蝗。白猿公袖出三枚棋子掷向湖心,顿起滔天巨浪。忽有水柱冲天,现出金甲神人厉喝:何人在此搅闹?原来竟是洞庭君巡游。赵家船队霎时覆没,那赵员外浮沉浪间,手中紧攥半幅焦画——正是梅娘焚余真身。
陶生奋身跃入波涛,抢得残画。洞庭君感其痴诚,赐下蚌珠一枚:此乃定魂珠,然需处子鲜血浸染四十九日。柳氏闻言即刺臂取血,珠染嫣红后竟化作梅种。白猿公授以移魂丹青术:取洞庭晨雾为墨,君山竹液作纸,每夜子时对月描摹。
却说陶生在君山闭关作画,柳氏日夜采露研朱。至第四十八夜,笔尖忽滞,梅枝枯焦如炭。陶生呕血泣道:终负梅娘!血滴落画绢,忽见枯枝绽芽,雾墨凝成素衣女子,眉目依稀如旧——然双目空洞无神。白猿公蹙眉:形似而神非,缺一魄耳。
忽有鸬鹚衔锦书来,乃岳父留书:惊闻阉党查知君山,吾已现身诱敌。当年真画实藏于大报恩寺塔顶。陶生大惊,欲往金陵寻画。白猿公赠竹符一道:遇险时焚此符,当有猿猴助你。
陶生扮作画匠抵金陵,见大报恩寺守卫森严。幸遇旧仆阿吉——如今在寺中做火头僧,低语道:塔顶确有秘阁,但需以赵家血脉开启。陶生夜探赵府,巧遇赵员外嫡子赵璋殴打发妻。原来赵璋科场失利,正迁怒妻子不曾陪嫁名画。陶生心生计,假称有门路购得王墨真迹。
这赵璋嗜画如命,急邀入密室。见满墙赝品,陶生指其中一幅笑评:此画缺了王墨的骨气。趁其不备,取簪刺破赵璋手指,沾血即走。至寺塔秘阁,血染铜锁果开,内供金匣藏画。展开刹那,梅香扑鼻,画中梅娘眼眸流转,轻唤:郎君辛苦。
忽闻塔下喧哗,马太监带番子围塔。火起时陶生抱画跃窗,半空忽有群猿接应,正是白猿公法术。混战中画轴坠地,马太监抢得狂笑:终入咱家之手!却见画中梅枝骤长,将他紧紧缠缚,烈焰焚身而亡。
陶生携画归君山,以真画衬新绘。梅魂归位时天地异香,湖鱼竞跃。然梅娘凝形后却道:妾需归终南山修炼,待郎君金榜题名日,自当重会。言罢化烟西去。陶生自此发愤,白猿公亲授兵法策论。
次年春闱,陶生化名柳墨入京。考场遇奇事:同舍举子夜间舞弊,忽被窗外飞石击额——竟是梅娘暗护。殿试时皇帝见陶生卷中有梅骨铮铮句,忆起宫中失窃的《寒香图》,亲点探花。琼林宴上,赵璋竟扮作乐师行刺,被陶生以筷箸击落匕首。御审方知赵家三代通敌,先帝震怒,抄家灭族。
陶生官授翰林,却辞不受,请旨终南山修道。皇帝赐丹青真人号,准其携妻归隐。山人传闻,每见终南绝壁有夫妻对弈,旁立素衣女子研墨,墨香漫谷皆成梅花。后人有诗证曰:血染丹青骨自奇,冤沉洞庭雪消时。终南月下墨香永,犹见千年梅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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