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在棚屋外呼啸,但高鉴从高士达处带回的不仅仅是一纸空泛的授权和一伙名义上的守卫,更是一股亟待破冰的决心。他大步流星地回到库房那间沉闷的办公区,无视了三位老夫子那几乎凝固在账册上的漠然背影,径直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冰冷的木椅无法冷却他胸中翻涌的思绪。权力已初步到手,但如何将其转化为实际的秩序,才是真正的考验。他需要立刻行动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搭建起规则的框架,哪怕这个框架最初粗糙不堪。
他的目光首先落定在门口那两尊“门神”——王大牛和王二牛身上。这两人是高士达的眼线不假,但此刻,他们的身份首先是可供“差遣”的手下。
“王大牛,王二牛。”高鉴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指令意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两人同时转头看他,眼神里是惯有的麻木,但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极细微的探究——或许是因为他们刚见证了这个年轻人从高士达屋里出来。
“我需一处清净之地,专心起草库房规章。”高鉴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那住处,虽简陋,却也勉强可用。劳烦二位,去将其清扫一番,搬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过去,再备齐笔墨纸砚。往后议事、书写,可能会在那里。”
让高士达的亲信去给自己打扫牢房、布置书房?这个命令显然让王大牛愣了一下。他脸上横肉抽动,下意识地瞥向身旁的二牛,眼神里带着征询和一丝“这活儿不该我们干”的恼火。
二牛的反应却堪称绝妙。他仿佛瞬间神游天外,目光直勾勾地投向对面满是灰尘的木墙,对王大牛投来的视线完全屏蔽,整个人进入了一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状态。
王大牛嘴角狠狠一撇,一股憋闷之气堵在胸口,却又无法发作。高鉴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管事,刚刚得了大王明令,让他们“听其差遣”。这打扫布置的活儿,虽跌份,却实在挑不出错处。
他只得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沉闷的:“……是。”然后恶狠狠地瞪了仿佛已然坐化的二牛一眼,极其不情愿地转身出去,脚步声踩得咚咚响,显然是憋着一肚子气。二牛则依旧稳如泰山地留在原地,继续履行他“看守”高鉴的职责,只是那紧盯的目光,似乎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
清走了一个“眼线”,高鉴暂时获得了些许喘息之机。他不再犹豫,铺开那张质地粗糙、微微发黄的纸张,这是方才他开口,那位钱姓老夫子才慢吞吞、极不情愿地从紧锁的小木箱里点出三张给他的,提起那支秃头的毛笔,蘸了墨汁。
笔尖悬停,他闭目凝神。脑海中,前世零散的管理学概念、国子监兵书史籍中关于“粮秣”、“辎重”、“委积”的记载、尤其是今日库房中那触目惊心的混乱景象,交织碰撞。
“库房管理法令……”他落笔写下标题,字迹沉稳有力。
第一条,便是重中之重,针对那随意支取的乱象:
“凡支取库房一应物资,无论粮秣、兵甲、器械、布帛、杂项,必须持有各部头领及以上将领签发之手令。手令须明确写清支取物品名称、规格、数量、用途、支取人及日期。无令者,守卫有权拒止,一律不得放行!”
写到此,他想到那些骄悍的头目可能拿着鸡毛当令箭,甚至伪造手令,又补充道:“即便持有手令,亦需由库房管事(或其指定之人)查验手令印信真伪、与库存账目核对无误,并登记造册后,方可办理出库。所支物资,须与手令所载完全相符,不得溢取。”
第二条,针对缴获物资的混乱入库:
“任何缴获、征集、购置之物资入库,必须立即由库房人员(至少两人)共同清点验收,据实开具入库单据,详细登记品名、数量、品质、来源、入库日期及所有经手人。入库单据需由经办人、复核人签字画押,并最终由库房管事签核确认,方可入账。”
第三条,针对糊涂账目:
“库房设立总账与分类明细账。所有出入库事项,必须于当日事毕后,据实登记入账,确保账目清晰,有据可查。每日账目需由经办人、复核人(暂由三位先生互核)签字画押,每旬汇总成册,呈报管事审阅。”
第四条,针对物资保管的惨状:
“各类物资须按品类分区存放,悬挂标识木牌。粮秣需垫高、妥善苫盖,严防水浸霉变、鼠耗虫蛀;兵甲器械需定期检查,擦拭保养,防锈防损;布帛毛皮需通风晾晒,防潮防霉。库房重地,严禁烟火,违者严惩不贷。”
第五条,明确守卫职责:
“刘三刀一伙专职负责库房区域之守卫、警戒及秩序。一切人员出入库区,须经守卫盘问并获准。搬运物资,须有库房人员在场监督核对。守卫须严格执行本令及东海公授权,有权制止任何违反规定之行为,对强行闯库、无理取闹者,可先行扣押,并立即上报管事及东海公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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