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厅门,走下台阶,孙雷便猛地停下脚步,扭过头,那张横肉遍布的脸上再无半分在厅中的委屈,只剩下赤裸裸的怨毒,他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嘶鸣:“高鉴!你个阴险的酸丁!给老子等着!别有一日落在我手里!老子必把你剁碎了喂狗!”
高鉴仿佛根本没听见这番威胁,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脚步未停,径直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身形挺拔,如同寒风中的修竹。
孙雷对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这才气冲冲地带着亲兵走了。
高鉴走出十几丈,待孙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营帐拐角,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跟在身后的王大牛、王二牛见高鉴停下,都有些懵懂地抬头看他。
“走,”高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回去,再见大王。”
“啊?还…还回去?”王二牛忍不住低呼一声,王大牛也面露不解。刚出来,大王都说累了要休息,这会儿再回去,岂不是自讨没趣?甚至可能触怒大王?
高鉴却没有解释,转身便沿着原路返回。大牛二牛对视一眼,虽满心疑惑,还是立刻紧跟而上。
再次通传,亲兵也面露讶色,但还是进去禀报了。很快,里面传来高士达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不耐烦:“让他进来!”
高鉴独自走进厅堂,只见高士达依旧坐在虎皮椅上,脸上的疲惫之色却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压抑着怒意的审视。不等高鉴开口,他劈头盖脸便是一顿低吼:
“高鉴!你小子是真能给我惹事!我刚一放手,让你管点事,你转头就给我捅这么大个篓子!孙雷是粗莽,可他手下有一帮跟着他拼杀的老弟兄!你动他的人,还是用这种雷霆手段,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他猛地一拍扶手:“是!你有理!军法如山!但这是义军!不是他娘的朝廷正规军!光靠律法条文的冷刀子,能拢住人心吗?!从今天起,你那先斩后奏的权力,收了!以后要杀人,哪怕是个小卒,也得先报给我,我点头了,你才能动!听清楚了吗?!”
发泄了一通,他才喘了口气,瞪着高鉴,没好气地问:“对了,你还滚回来干嘛?是不是又捅什么新篓子了?!”
高鉴面对这番疾风骤雨般的斥责,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再次躬身,声音清晰而沉稳:“大王息怒。卑职折返,并非因为新事,而是为方才未尽之言。”
高士达眯起眼:“哦?你还有何话说?”
“卑职深知今日之事,让大王为难了。孙将军乃肱股之臣,其心可鉴。然,库房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今日不严加整饬,他日必生大祸,届时损失的恐非一人一物,而是全军之根基,大王之伟业。”高鉴不疾不徐地说道,语气诚恳,“卑职行事酷烈,非为立威,实为斩断伸向根基的黑手,为大王铲除隐忧。些许骂名,卑职一力承担,绝不令大王清誉有损。所有后果,皆由卑职面对。唯愿大王基业稳固,霸图得展。”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初衷是为了高士达的“根基”和“伟业”,又表态愿意独自承担所有后果和骂名,完全一副“孤臣”姿态。然后高鉴又走到高士达边上耳语了一番。
高士达听完,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了,他盯着高鉴看了半晌,忽然,嘴角慢慢向上扯起,最终化为一声短促的笑声:“呵……算你小子还有点忠心,脑子也还算清楚。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去吧,库房给我看紧了,别再出乱子。”
“是!属下告退!”高鉴再次行礼,这次才真正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高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刚才那顿骂,与其说是斥责,不如说是高士达另一种形式的认可和……安抚。收回“先斩后奏”之权是必然的平衡手段,而最后那句“有点忠心”和“看紧了”,才是真正的甜枣。但高鉴也要给高士达准备一颗甜枣
他带着大牛二牛,这次是真的往库房走去。行至半路,高鉴忽然对王大牛道:“大牛,你立刻回库房,叫上四个手脚麻利、嘴巴严实的弟兄,把所有账本,一本不落,全部搬出来,送到校场去。”
王大牛一愣,完全跟不上高鉴的思路:“账…账本?全部?搬到校场?”王二牛也瞪大了眼睛,这才刚平息一场风波,怎么又要动账本?还要搬到校场那等公开之地?
“快去!”高鉴语气微沉。
王大牛不敢再问,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高鉴则带着王二牛,继续不紧不慢地走向校场方向。没过多久,就听见营寨中响起一阵低沉而有力的鼓声——“咚!咚!咚!咚!”节奏独特,蕴含着某种特定的规律。
王二牛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总管,这是…召集各营大小头领的聚将鼓!”
高鉴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当他们来到校场时,收到鼓声召唤的各营头目正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脸上大多带着疑惑与不解,相互低声询问着发生了何事。校场点将台下方,很快便黑压压地站了数十人,都是营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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