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亮此刻也是怒火中烧,他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反唇相讥:“崔晏泽!放你娘的狗屁!旅帅了不起?平日里克扣军饷、欺压弟兄的是谁?兵变当晚,只顾自己逃命,不管弟兄死活的又是谁?俺葛亮是带着弟兄们找条活路!若非你崔旅帅‘御下有方’,这五十多个弟兄,会心甘情愿跟着俺这个‘不厚道’的跑?”
原来,这伙袭击者的首领名叫崔晏泽,竟是那晚兵变中逃出的原清河郡郡兵旅帅!他带着百余残兵,也在高鸡泊中挣扎求存,偶然间发现了葛亮等人的踪迹,一路追踪至此。发现葛亮不仅投了高鉴,还“拐走”了他近一半的人马,顿时怒从心头起,便策划了这次伏击,意图先吃掉赵鸿永这部,再找葛亮算账,夺回人马。
“高总管!”葛亮转向高鉴,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愧疚与愤怒,“是俺葛亮连累了兄弟们!请总管治罪!”
高鉴面色沉静,抬手虚扶:“葛队正请起。此事罪不在你。狼要吃羊,总能找到借口。”他目光再次投向崔晏泽,语气冰冷,“崔旅帅,乱世求存,各凭本事。你统兵无方,致使部众离心,不思己过,反而迁怒他人,行此偷袭之举,伤我将士,是何道理?”
崔晏泽被高鉴的目光看得心头一凛,但嘴上仍不服软:“哼!巧言令色!今日算你们走运!我们走!”他见高鉴部援军已至,己方锐气已失,再缠斗下去讨不到好处,便萌生退意。
“想走?留下命来!”刘苍邪、王云垂等人闻言大怒,上前阻拦。
“追!为兄弟们报仇!”高鉴喊道。可惜以前芦苇荡是高鉴等人的保护伞,现在也是崔晏泽的保护伞。
崔晏泽恨恨地瞪了葛亮和高鉴一眼,带着手下残兵,迅速退入芦苇荡中,追逐一阵后,终被崔晏泽走脱。
战场暂时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痛苦的呻吟。清点下来,赵鸿永队阵亡一十四人,重伤十一人,轻伤几乎人人带伤,可谓损失惨重。阵亡者中,包括一名伙长,两名伍长。前来支援的也有九人阵亡。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得胜的援军们看着同袍的尸体,脸上并无喜色,只有沉痛与愤怒。
回到旧营寨,高鉴立刻下令厚葬阵亡将士,妥善救治伤员。随后,他召集了所有队正,连同负责记录的马知安,召开紧急军议。
大帐内,火把跳跃,映照着每一张凝重而疲惫的脸。
葛亮第一个站出来,再次请罪,声音哽咽:“总管,诸位兄弟!今日之祸,皆因我葛亮而起!若非我引来崔晏泽那厮,赵兄弟的队伍也不会……请总管重罚!葛亮绝无怨言!”
高鉴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葛队正,我再说一次,此事罪不在你!那崔晏泽心胸狭隘,迁怒报复,即便没有你,他若得知我等在此,也未必不会前来生事。你引来的五十多位兄弟,是我军壮大的基石,何错之有?要怪,只怪我们自身还不够强,警惕性还不够高!”
他环视在场所有队正,声音沉痛而深刻:“今日之败,赵队正部遇袭是果,而我等大意轻忽,才是其因!”
他走到简陋的舆图前,手指点着旧营寨周边:“首先我要负主要责任,警惕性不足,我们只盯着段达大营一个方向,以为彼方不动便是安全。却忘了,这高鸡泊如今鱼龙混杂,除了官军,还有如崔晏泽这般溃兵、其他小股义军,乃至趁乱打劫的土匪!我们将所有明哨、暗哨皆重点布置于大营方向,其他方向,几乎不设防!此乃取死之道!”
“赵队正拉练,路线固定,时间规律,亦未加派足够的前出侦察游骑,如同盲人行走于虎狼之侧,遇袭岂非必然?”
高鉴的反思,一句句如同重锤,敲在每位队正的心头。刘苍邪、王云垂等人面露惭色,他们确实被整编初成的表象和段达可能的北巡麻痹了。
“自今日起,”高鉴斩钉截铁地下令,“全军警戒等级提升至临战状态!营寨周围三里内,明哨、暗哨、游动哨,十二时辰不间断,覆盖所有方向,尤其是容易被忽视的侧翼与结合部!各队外出操练、伐木、取水,必须前出斥候,路线需时常变更,绝不可形成规律!韩景龙!”
“在!”
“亲兵营抽调精锐,组成侦察队,扩大侦察范围,不仅要盯紧官军,更要摸清周边二十里内所有大小势力的动向、兵力、意图!”
“遵命!”
“诸位,”高鉴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今日这二十三位兄弟的血,不能白流!我们要记住这刻骨的教训!乱世之中,片刻的松懈,都可能万劫不复!要想活下去,要想带着更多的兄弟活下去,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睁大眼睛,竖起耳朵,磨快刀枪!警惕性,永远不嫌多!”
帐内一片肃然,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这一次突如其来的鲜血洗礼,让这支初生的队伍,真正意识到了乱世的残酷,也为高鉴日后更加严密的军事体系,敲响了第一声,也是最沉重的一声警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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