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殿主殿内,暖意融融,熏着清淡安神的百合香。
林清霜斜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柔软的银狐皮裘,一手无意识地轻抚着小腹。
那里依旧平坦,却已悄然孕育着一个崭新的生命,也承载着她更深的筹谋。
自七夕宫宴晋封美人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已然不同。
份例用度水涨船高,内务府的奴才们见了清雅殿的人,脸上也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郭后和尚美人的刁难虽未停止,却更多转为了暗地里的手段,明面上已不敢太过放肆。
这一切,都源于帝王日益明显的偏爱。
赵祯几乎隔日便会来清雅殿坐坐,有时是批阅奏章后过来用一盏她亲手调的蜜水,有时是带着新得的字画与她共赏。
他喜欢这里的宁静,更喜欢林清霜那份恰到好处的陪伴——聪慧却不卖弄,柔顺却不乏主见,总能在他疲惫时给予无声的慰藉,或是在他困惑时,用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眸,引着他说出心事,再以独特的视角,不着痕迹地宽慰几句。
这日午后,赵祯来时眉宇间带着一丝轻松。
他挥退宫人,执起林清霜的手,温声道:“清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林清霜抬起眼,眸中带着温柔的询问。
“你父亲的案子,朕已命人重新彻查。当年科举舞弊,证据确凿者另有其人,你父亲林远山,确实仅为同僚情谊所累,做了担保,并未直接参与,更未贪墨分毫。实属冤屈。”
赵祯看着她,眼中带着安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朕已下旨,为你林家平反,恢复林远山清誉,追赠朝议大夫(从四品文散官)。你……可安心了。”
巨大的“惊喜”瞬间席卷了林清霜!她身体猛地一颤,眼中迅速积聚起汹涌的泪水,却不是立刻落下,只是盈满眼眶,将落未落,仿佛不敢相信这梦寐以求的一切。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反手紧紧抓住赵祯的手,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陛下……陛下……”良久,她才哽咽着挤出两个字,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
她不是装的,这一刻,林清霜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与释然。
为家族平反,这是她的执念之一!她挣扎着想要下榻谢恩,却被赵祯轻轻按住。
“别动,仔细身子。”赵祯看着她激动落泪的模样,心中那份怜惜与满足感更甚。
他拿出绢帕,亲自为她拭泪,动作轻柔,“还有一事。朕派人循着当年流放的名册去查访,侥幸……寻到了你林家仅剩的男丁,你的一位堂弟,名叫林清轩,今年九岁。
当年三岁的他受牵连被流放边陲,虽有患仆护着却吃了不少苦,性子似乎有些野,但身子骨还算健壮。朕已命人将他接回京中安置。”
弟弟!林清轩!林家还有后!
林清霜的泪水流得更凶,这一次,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激动。
她伏在赵祯膝上,肩头耸动,泣不成声:“陛下……陛下天恩……臣妾……臣妾代林家列祖列宗,叩谢陛下!陛下不仅还了父亲清白,更为我林家留下了血脉……此恩此德,臣妾……万死难报!”
她的感激涕零,情真意切,没有丝毫作伪。
赵祯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她的激动与依赖,心中那份属于帝王的、给予恩赐的快意与对她的怜爱交织在一起,达到了顶峰。
“好了,莫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和孩子。”
他柔声安抚,“你如今身子重,要好生将养。
朕已晋你为婕妤(正三品),以示恩宠。待来日皇子诞下,朕再另行封赏。”
晋升婕妤!还有为家族平反、寻回血脉的滔天恩典!清雅殿上下瞬间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喜气盈门。
几日后,林清霜在宫中一处偏僻的宫苑暖阁里,见到了那个被寻回的弟弟——林清轩。
九岁的男孩,身量比同龄人高出一些,皮肤黝黑粗糙,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新棉袍,手脚都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他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却像一头受惊又警惕的小狼,带着野性和不安,打量着周围金碧辉煌却陌生的环境,也打量着榻上那个美丽得不像真人、据说是他阿姐的宫装娘娘。
林清霜挥退左右,只留雪娘在门口守着。
她看着男孩那双与记忆中父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心中微酸。
她朝他招招手,声音放得极其温和:“清轩?过来,让姐姐瞧瞧。”
林清轩迟疑了一下,还是慢慢挪了过去,动作有些僵硬,带着长期劳作的痕迹。
“听说,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受了很多苦。”
林清霜轻轻拉过他粗糙的小手,那手上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和老茧。
林清轩猛地抽回手,眼神倔强:“没什么苦!我能打!那些欺负我的人,都被我打跑了!”
他声音粗嘎,带着边陲的口音,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
林清霜心中一动。她仔细询问了几句,才知道这孩子在流放地为了自保,跟一个被发配的老兵油子学过几手粗浅的拳脚功夫,性子野,耐摔打,力气也比寻常孩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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