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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离开了那片令完颜康无比尴尬又心跳失序的山涧。
李莫愁始终冷着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完颜康几次想开口道歉或搭话，都被她那冰锥似的眼神逼了回去，只得讪讪地跟在后面，肩上的伤也因这番疾走而隐隐作痛。
直到天光微亮，远远望见一座小城的轮廓，完颜康才松了口气。
他伤势不轻，急需好好休整包扎。
入了城，寻了间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
掌柜的见完颜康虽衣衫破损染血，但气度不凡，而李莫愁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冷冽气质，不敢怠慢，连忙安排了上房。
完颜康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又吩咐小二准备热水、干净衣物和饭菜送到各自房中。
他本想邀请李莫愁一同用饭，但见她拿了钥匙径直上楼，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只好把话咽了回去，暗自苦笑。
各自回房梳洗整理。约莫半个时辰后，完颜康换上了一套新买的锦蓝色长衫，勉强掩去了几分狼狈，伤口也重新上药包扎妥当。
他来到客栈二楼临窗的雅座，点了几个精致小菜，一壶好酒，等着李莫愁。
不多时，李莫愁也下来了。
她依旧穿着那身灰布衣裙，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素面朝天，却因刚刚沐浴过，肌肤透着一层淡淡的光泽，眉眼间的冷冽似乎被水汽柔和了几分。
她在完颜康对面的位置坐下，与他保持着明显的距离。
小二很快将饭菜上齐。
完颜康故作自然地斟了一杯酒，推到李莫愁面前：“姑娘，昨日救命之恩，还有……今日唐突之过，完颜康以酒谢罪，还望姑娘海涵。”
李莫愁看都没看那杯酒，只淡淡道：“不必。”便拿起筷子，安静地开始用餐。
完颜康碰了个钉子，也不气馁，自己呷了一口酒，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李莫愁执筷的手和用餐的姿态上。
他注意到，她吃饭的速度不慢，但动作极其优雅斯文，咀嚼无声，碗筷相碰亦轻不可闻。
这绝非寻常江湖女子或村野之人的做派，倒像是受过极好教养的大家闺秀，只是那份刻入骨子里的礼仪，被她用一层冰冷的外壳包裹了起来。
她的筷子，更多地伸向那几道清淡的素菜——一碟清炒笋尖，一碗荠菜豆腐羹。
对于他特意点的红烧肘子、葱烧海参等荤腥油腻之物，几乎未曾动过。
只是在那盘做得十分精致的桂花糖藕上来时，她夹了一片，细细品尝后，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淡，但并未排斥，之后又自然地夹了一次。
完颜康心中微动。
她偏好清淡，不喜油腻，但对甜食似乎并不抗拒。
她还很节俭。碗里的米饭吃得一粒不剩。
这习惯，与她高深的武功和偶尔流露出的清贵气质，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反差。
整个用餐过程，她目不斜视，专心致志，仿佛吃饭只是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而非享受。
但那份融入骨血的优雅和对自己喜好的下意识选择，却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完颜康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将这些细微的观察默默记在心里。
他忽然觉得，这个谜一样的女子，剥开冰冷的外壳，内里或许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柔软与坚持。
这份发现，让他心中那份因月光下惊鸿一瞥而燃起的火焰，不仅未曾熄灭，反而烧得更旺，更添了几分想要探寻到底的执着。
他不再试图搭话，只是安静地陪着，偶尔为她添一筷她似乎多动了一下的菜，李莫愁虽不回应，却也没有拒绝。
一顿饭，在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沉默中结束。
完颜康知道，要融化这块寒冰，急不得。
他有的是耐心，和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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