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暖意，透过教室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上午的课程刚结束，教室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和同学们喧闹的谈笑声。
虞颜没什么胃口，也不想挤食堂，她拿出早上没看完的一本散文集，犹豫了一下，起身走向教学楼通往天台的楼梯。
那里通常比较安静，是她偶尔会去的秘密基地，可以暂时逃离人群，享受片刻的独处。
推开天台沉重的铁门，带着初夏温度的风瞬间拂面而来，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天台上空无一人，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和更远处城市的轮廓。
她找了个背阴的角落坐下，背靠着略显粗糙的水泥围栏，刚翻开书页，准备在文字中寻求片刻安宁，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压力却像找到了出口，悄然蔓延。
她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母亲关切又带着疲惫的声音，虞颜鼻子一酸，但她迅速眨了眨眼，将涌上来的泪意逼了回去。
妈，我真的没事……钱够用的，您别担心。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甚至刻意带上了一点笑意，新学校很好，老师讲得挺清楚的，同学也……还不错。
她说还不错时，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了萧御那张冷漠又矛盾的脸，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电话那头似乎还在叮嘱着什么，虞颜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真的不用给我打钱，您和爸爸照顾好自己就行。我……我可以的，早餐我都自己做的，很省钱……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那份强装的坚强几乎要崩塌，我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说完这句，她飞快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强打起精神，语气变得急促：哎呀，妈，我这边要上课了，先不说了啊，您别操心我，挂了。
她匆匆挂断电话，仿佛再多说一秒，那精心构筑的防线就会彻底瓦解。
她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家庭的拮据，频繁转学带来的不安，在新环境里的孤独和小心翼翼，还有那个捉摸不透的同桌……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因为母亲关切的电话而决堤，虽然只是短暂的失控。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脆弱，正被另一个人无意中窥见。
在天台另一侧堆积的废弃课桌椅后面，一个身影正倚着墙壁，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是萧御。
他显然比她先到这里，本想找个清静地方抽烟，远离教室的喧嚣和那些或敬畏或探究的目光，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他听到了她所有的通话内容——那份故作坚强的轻松，那句带着哭腔的想你们了，以及话语背后透露出的，与他认知中截然不同的、属于她的艰难世界。
他原本淡漠的眼神，在听到她压抑的哽咽时，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烟雾缭绕中，他看着她纤细的、微微颤抖的背影，眉头缓缓蹙起。
那背影看起来那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与他印象中那个即使被欺负也倔强地抿着唇、默默捡起笔记的女孩重叠在一起。
他想起了自己抢她早餐时她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想起了自己划三八线时她那震惊又气愤的表情，想起了自己弄散她笔记时她那通红着眼圈却倔强地一言不发，默默拾起的模样……
还有，她那洗得发白的旧校服，她那自己做的、被他评价为味道一般的三明治……
原来，她那看似温顺怯懦的外表下，背负着这样的东西。
她的沉默和忍耐，或许并非完全出于胆小，而是源于一种过早学会的、对生活的妥协和承担。
一种陌生的、细微的、类似于的情绪，像一根小小的刺，轻轻扎了他一下。不剧烈，却无法忽略。
他之前所有的恶劣行径，似乎都建立在一种她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的预设上。但现在，这个预设被动摇了。
萧御垂下眼眸，看着指尖明灭的烟头，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听到虞颜似乎整理好情绪，准备起身离开的动静，他才猛地回过神。
他看着她匆匆离开天台的背影，那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
他抬手，将还剩大半截的烟，用力摁熄在身旁冰冷的水泥台上，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仿佛也在摁灭自己心里某些固有的、冷漠的东西。
当天下午，虞颜敏感地察觉到，萧御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依旧不怎么听课，但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制造声响干扰她。
他的手臂规规矩矩地放在三八线他自己那一侧，甚至……在她不小心将橡皮擦碰到线边时，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趁机把橡皮扫到地上，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继续看他手里的书，仿佛那越界的橡皮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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