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如同冰冷的针尖。
虞颜跟在一队沉默的罪奴身后,步履蹒跚地行走在皇宫幽深漫长的永巷之中。
青灰色的高墙在两侧巍然耸立,将天空切割成一条狭窄的、铅灰色的带子,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身上早已换下了那身藕荷色绫棉袄裙,穿着一套粗糙、宽大且不合身的灰色罪奴宫装,单薄的布料根本无法抵御这彻骨的寒意。
冰冷的镣铐锁在纤细的腕上,每走一步都发出沉重而屈辱的金属摩擦声。她低着头,目光所及,是前方宫妇们冻得通红的脚踝和磨损严重的鞋履。
手中,那方父亲塞给她的李廷珪墨,被她用一块从破旧内衫上撕下的布条紧紧包裹,藏在最贴身的位置。
那冰冷的坚硬触感,是她与过往那个温暖书香世界唯一的联系,也是支撑她在这绝境中不至于彻底崩溃的念想。
队伍在一处略显破旧的院落前停下,门楣上挂着司籍司的牌匾,漆色斑驳。
一名穿着深蓝色宦官服色、面容刻板的管事太监早已等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本名册,眼神冷漠地扫过这群新来的罪奴。
他的声音尖细而毫无感情,像这冬天的风一样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都听好了!进了这宫门,你们就不再是外面的小姐夫人了!
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得守着宫里的规矩!
司籍司虽是清贵之地,但你们是戴罪之身,只能做最下等的洒扫粗活!
手脚都给我放麻利点,眼睛放亮些,若是冲撞了贵人,或是损坏了典籍,仔细你们的皮!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一个个划过众人惊恐或麻木的脸,最后在虞颜身上略微停顿。
她低垂着头,却能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脊背不由得更加僵硬。
管事太监用下巴点了点虞颜,叫什么名字?原是哪家的?
虞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奴婢......虞颜。家父......前太傅虞谦之。
虞谦之三个字一出,周围似乎有瞬间的死寂,连其他罪奴都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些。
那管事太监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混合着嘲讽和了然的神色。
哦——原来是虞家的女儿。
他拖长了音调,意味不明,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惜了。进去吧,自有嬷嬷分派活计。记住自己的身份,安分守己,或许还能多活几日。
院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模糊的天光。
司籍司的院子里堆着些杂物,也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穿着褐色棉比甲、神色同样严肃的林嬷嬷走了过来,开始给她们分派住处和活计。
虞颜被分到一间狭窄潮湿的下房,里面挤着十几个通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廉价皂角的混合气味。
同屋的宫女们大多眼神麻木,或带着市井的油滑,看到她进来,目光中都带着明显的排斥和打量。
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几分悍气的宫女斜睨着她,嗤笑道:哟,这不是太傅家的小姐吗?怎么也落到跟我们这些粗人挤一个窝棚了?
虞颜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走到分给自己的那个最靠门、最透风的铺位前,将发放的薄薄一套被褥铺好。她的沉默似乎激怒了那人。
怎么?还摆小姐架子呢?进了这里,可没人伺候你!
那宫女上前一步,故意撞了一下虞颜的肩膀。
虞颜踉跄一下,扶住冰冷的土墙才站稳。
她抬起头,看了那宫女一眼,眼神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乞求,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哀凉和一种超越年龄的沉寂。
那宫女被她看得莫名有些发怵,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日复一日的艰辛。天不亮就要起身,在寒风中清扫院落,擦拭书架。
司籍司藏书众多,但她们这些罪奴连触碰典籍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做最脏最累的活。
虞颜的双手很快就被冰冷的抹布和扫帚磨出了水泡,又渐渐结成厚茧。每餐只有硬得硌牙的粗面窝头和不见油星的菜汤,连果腹都难。夜晚,她蜷缩在冰冷的被褥里,听着同屋宫女们的鼾声和梦呓,常常彻夜难眠。
但她始终没有落下练字的习惯。
夜深人静时,她会悄悄起身,借着从破旧窗纸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用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遍遍,无声地,临摹着记忆中父亲教过的字帖。
指尖很快被粗糙的地面磨破,渗出血丝,但她却恍若未觉。
只有在这短暂的、属于自己的时刻,沉浸在笔墨构筑的世界里,她才能暂时忘却身在何处,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是那个虞家的女儿。
这夜,她正专注地在地上勾勒着一个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么晚不睡,在做什么?
虞颜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回头,只见林嬷嬷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正静静地看着她。
奴、奴婢......虞颜慌忙想用身子挡住地上的字迹,却已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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