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挂在草叶上，杨靖正蹲在灶前添柴火，铁蛋的哭嚎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院外直窜进来。
靖哥！
靖哥！小崽子抹着泪冲进门，鼻尖挂着清鼻涕，裤腿上沾着草屑，我舅拿笤帚疙瘩抽我！
就因为我说...说那犁晚上会自己哼哼！
杨靖手一抖，灶里的柴火炸出火星子。
他蹲下身，扯了块粗布给铁蛋擦脸：慢慢说，咋回事？
铁蛋抽抽搭搭吸了吸鼻子，手指还在发抖：昨儿我娘让我给王会计家送鸡蛋，他屋灯没关严，我扒窗缝瞅了眼...他在本子上画犁！
跟咱那个脚踏犁一模一样！
还说东风屯老李愿拿十斤粮票换这图...
杨靖后槽牙地一咬。
前儿周卫国查犁时那道像电池槽的金属接口突然在眼前晃——王会计要是把图纸卖了，东风屯照着仿造，等造出来发现根本没系统电机的巧劲儿，官方一查，他这劳动人民智慧可就成了欺上瞒下的谎话！
他拽起铁蛋往仓房跑，鞋跟踢得土块乱飞。
仓房木门一声开，系统面板浮现在眼前，积分栏红得刺眼——700分，比昨儿又少了100。
叮——系统提示音像根针戳进耳朵，宿主奶奶杨赵氏咳嗽复发，需川贝枇杷膏维持，消耗300积分。
杨靖喉结动了动。
上回给王婶子治咳嗽用了100分，这回奶奶的要三倍。
他摸了摸兜里奶奶塞的半块烤红薯，硬得硌手——老太太最近总说不饿，原是把口粮省给他了。
还有审查。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上回应付老韩头用了100分，下回至少200。
300加200...500分缺口，拿啥填？
视线扫过任务列表，最上面全村副业启动闪着金光：前置任务：搭建养兔棚（+500分）、培训编织技术（+300分）、联系代销（+200分）。他咬咬牙，点开积分商城的批量兑换——200分换十只兔崽、五卷尼龙绳、三本《家庭副业手册》。
兔毛能织围巾，兔肉能换粮票，这是眼下最快的来分路。
念慈！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撞在院墙上嗡嗡响。
王念慈从西屋探出头，蓝布衫袖口沾着墨迹，我刚整理完教唱的歌单...
先别整歌单了！杨靖把手册往她怀里一塞，兔子三个月出栏，肉能卖，皮能换钱，兔毛还能织围巾。
你不是会织毛衣？
教妇女们编兔毛围巾，算集体副业！
王念慈眼睛亮得像点了灯：对！
文工团有编织课，我带两本图谱来！她转身跑回屋，麻花辫在晨风中甩得飞起。
杨靖直奔队部，鞋底板拍得土道直颤。
张大山正蹲在门槛上卷旱烟，见他来，把烟锅往鞋底一磕：小杨，啥事这么急？
张叔，我想把村东头那间废弃猪圈改成兔棚。杨靖抹了把汗，养兔子能卖肉卖皮，妇女们编围巾还能挣工分。
队里出两根檩子当本钱，赚了钱五五分成！
张大山猛地站起来，旱烟杆差点戳到房梁：好小子！
这比我当年想的养猪还实在！
队里的檩子明儿就送过去，我再让二愣子帮你拆猪圈！他拍着杨靖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人发疼，咱屯子要能靠副业多挣工分，我老张头给你敲锣打鼓！
这边刚谈妥，那边王念慈的动员大会已经在晒谷场开了。
杨靖远远瞅见，王念慈举着兔毛围巾样品，几个小媳妇踮脚扒着人堆看，王婶子扯着嗓子喊：这毛软和得跟云似的，织成围脖能卖钱不？
日头偏西时，杨靖正蹲在兔棚地基边画图纸，王会计晃着膀子来了。
蓝布中山装洗得发白，胸口别着支钢笔，笑起来像偷了鸡的狐狸：小杨啊，听说你那脚踏犁是个宝？
我想借图纸参考参考，写篇群众创新心得上报县里。
杨靖抬头，正撞进王会计飘向仓房的目光。
他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土：图纸是集体的，得张队长批了才能看。
王会计的笑僵在脸上，钢笔尖在本子上洇出个墨点：哎哎，我就看看...哎。他搓着手倒退两步，中山装后襟沾了块草屑，那...那我改日再来。
等王会计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杨靖立刻冲进系统商城。
积分扣掉200，防水油布和铜锁地出现在脚边。
他把仓房里的尼龙绳、兔崽笼子全裹上油布，锁头一声扣死。
又把小满子拽到跟前，塞了块糖：帮哥盯着仓房，谁来都记本子上，记清楚了哥明儿请你吃烤红薯。
三更天，杨靖正给奶奶喂药，窗根下传来细碎的响动。
他抄起扁担轻手轻脚摸出去，月光里一个黑影正扒着仓房窗户。
他大喝一声，扁担抡了个半弧。
黑影一声摔进草堆，铁蛋从草叶里探出头，眼眶还红着：靖哥...我看见王会计翻窗...他手里拿着刀...
杨靖冲进仓房，油布被划开道口子，最边上一卷尼龙绳不翼而飞。
地上留着半枚泥脚印，鞋跟处有块月牙形补丁——王会计的鞋，他前儿在队部见过。
光防着不够。他摸着被划破的油布，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得让他们自己露马脚。
窗外忽然传来老疙瘩的疯笑，像夜猫子叫：火龙要吃偷东西的！
烧！
烧！
杨靖抬头，月亮被乌云遮了半边，仓房的铜锁在风里晃，一声轻响。
他攥紧兜里的《家庭副业手册》，指腹蹭过封皮上的折痕——三天后，兔棚该搭起来了。
（三天后，兔棚竹架立得齐整，十只兔崽在草窝里蹦跶，红眼睛像缀了十颗小玛瑙。
杨靖正弯腰给食槽添菜叶，远处传来张大山的大嗓门：小杨！
老韩头听说咱搞副业，非要来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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