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模糊、晃动,如同隔着一层血染的毛玻璃。最先清晰起来的,是头顶低矮的弧形穹顶——不再是冰冷的天然岩洞,而是由粗糙的原木和厚厚的、带着浓重膻味的毛毡搭成的顶棚。几缕惨淡的天光从毡房顶部的排烟口缝隙里挤进来,在空气中投下几道浮动着尘埃的光柱。
身下是硬邦邦的触感,垫着薄薄的、粗糙的毛毡。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草药味、羊膻味、汗臭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混合成的奇异味道,直冲鼻腔。
他还活着?在哪里?
李铮试图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的痛楚瞬间从左肩、肋下、手臂蔓延开来,疼得他眼前发黑,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哑的闷哼。
“唔……”
这微弱的声音,立刻引来了动静。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小山,遮挡住了从门口透入的更多光线,投下巨大的阴影。是巴图。
他身上的皮甲已经卸去,只穿着一件沾着暗褐色血污的粗布短衣,露出的手臂和胸膛上,几道新鲜的、被粗糙处理过的爪痕和咬痕狰狞可见,边缘红肿,但显然已经止住了血。他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木碗,碗里盛着墨绿色、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糊状物。
看到李铮睁开眼,巴图那张线条粗犷、如同被风沙磨砺过的岩石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有那双深陷在浓眉下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李铮,仿佛要穿透他虚弱的外表,看清他灵魂深处的东西。
“醒了?”巴图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的质感,听不出喜怒。他走近几步,蹲下身,庞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立刻喂药,只是将木碗放在旁边一个同样粗糙的木墩上,目光扫过李铮身上被重新包扎过、但仍渗出点点血迹的伤口。
“命够硬。”巴图吐出一句话,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做某种评判。“阿提拉死了,踩断了他自己扔进去的狼腿骨。”
他的话语平静,却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死水,让李铮的心脏骤然一缩。阿提拉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和疯狂的嘶吼,再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狼崽子……你杀的?”巴图的目光转向李铮的脸,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谎言。“两只,一只喉咙被割开,一只眼睛被戳烂,头骨裂开。”
李铮的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唇瓣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音。他想说话,喉咙却如同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
巴图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毡房里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外面隐约传来的羊群咩叫和马蹄声。
“活……活着……”李铮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也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他不需要辩解过程,结果就在那里。在草原上,结果说明一切。
巴图的目光在李铮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震惊、审视、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甚至还有一点……难以理解的沉重?他见过无数厮杀,但一个半死的汉人少年,在黑暗的狼穴里独自搏杀两头凶悍的幼狼,还间接导致了阿提拉这种悍匪的死亡……这超出了他的认知。
最终,他眼底深处那点翻涌的东西沉淀了下去,恢复了那种岩石般的冷硬。他伸手端起那碗墨绿色的药糊。
“库图(随从)乌维,”巴图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他舀起一勺浓稠苦涩的药糊,递到李铮嘴边。“喝掉。别浪费哲别找来的草药。活着,才能还你欠下的债。”
乌维?库图?
这两个陌生的匈奴词汇如同重锤砸在李铮混沌的意识上。乌维(Uvi)?这是……巴图给他取的名字?草原上的名字?而“库图”(Gutu),他隐约记得,是侍从、随从的意思……巴图,这个左贤王麾下以勇猛着称的千骑长,要收他做随从?
是赏识?还是因为自己目睹了阿提拉的死亡,或者因为其他更深层的原因而被强行绑在身边?
药糊的苦涩气味直冲大脑,李铮没有力气思考更多。他顺从地张开嘴,任由那冰冷、苦涩、如同泥浆般的药液灌入喉咙。剧烈的苦味让他胃部一阵抽搐,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奇异的暖流,从胃部缓缓散开,似乎稍稍驱散了一点那刺骨的寒冷和钻心的痛楚。
巴图喂得很耐心,一勺接一勺,直到碗底见空。他粗糙的大手放下木碗,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哲别!”巴图朝毡房外吼了一声。
门帘被掀开,一个身材精悍、脸上带着一道新鲜爪痕的年轻匈奴战士快步走了进来,正是之前跟着巴图的亲随之一。他敬畏地看了一眼巴图,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躺在毡垫上、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李铮,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看好他。”巴图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几乎顶到毡房顶棚。“给他换药,喂肉汤。别让他死了。”他的命令简短有力,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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