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别挑给他的五个新兵,此刻都成了沉默的背影。他们紧紧跟在李铮身后,努力保持着队形,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两侧被雪覆盖的、起伏不定的荒丘。一个叫苏合的圆脸小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冷啊……”立刻被旁边年纪稍长、名叫特木尔的同伴瞪了一眼,示意他噤声。他们看着前方那个沉默而挺直的背影,那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姿态,无形中成了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李铮的思绪却飘得很远。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混杂着他自己前世的知识,在冰冷与疼痛的刺激下异常活跃。浑河河谷……马邑……卫青……这些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前方视野开阔,但两侧有连绵的低矮山丘,在积雪覆盖下形成天然的屏障和潜在的伏击点。右前方远处,一片枯死的胡杨林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扭曲的枝干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他抬了抬手,指向那片胡杨林,声音依旧平稳:“去那里,避风,休整半个时辰。”
命令简洁明确。队伍稍稍调整方向,朝着那片死寂的林子行进。靠近时,李铮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仔细扫过林子边缘的雪地。突然,他勒住了黑风。马匹不安地踏着步子。
“阿鲁达?”特木尔上前一步,有些紧张地问。
李铮没有回答,翻身下马,动作牵扯到伤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他立刻站稳。他走到林子边缘几棵相对粗壮的枯树旁,蹲下身,拂开树根附近蓬松的新雪。雪下,是冻得硬邦邦的泥土。他的手指在几处地方仔细摸索、按压。五个新兵围了过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看这里,”李铮指着树干离地大约半人高的位置,那里有几道极其细微、几乎被风雪磨平的刮擦痕迹,以及一点点粘在粗糙树皮上、早已冻硬、颜色发黑的污渍,“还有这里,”他指着树根附近几个几乎被新雪覆盖的浅坑,“马蹄印,至少三匹以上,踩得很深,负重不轻。马鞍蹭到了树干。粪便被仔细掩埋过,但时间不长,最多一天。”
他的声音不高,冷静地陈述着观察结果。新兵们顺着他的指点看去,仔细分辨,果然发现了那些几乎难以察觉的痕迹。他们看向李铮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震惊和由衷的佩服。这些细节,若非他点破,他们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需要多么锐利的眼睛和丰富的经验?
“是汉狗斥候?”苏合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兴奋。
李铮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目光投向林子深处。风吹过枯枝,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细微的气味顺着风飘了过来——那是铁器长时间使用后特有的、混合着汗水和油脂的气息。这味道,与匈奴人身上浓烈的膻味和牛羊油脂味截然不同!
这气味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穿了李铮强行冰封的心房。他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汉军!这熟悉又陌生的、属于前世故乡军队的气息!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发热,几乎要逼出泪来。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几个正兴奋地观察痕迹的新兵,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气如同冰锥,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他放在身侧的右手,指甲死死地掐进了掌心,用肉体尖锐的疼痛来对抗灵魂深处那撕裂般的悸动。
他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冰冷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痕迹很新,就在附近。散开,仔细搜索林子深处,注意任何异常。不要发出声音。”
五个新兵立刻领命,带着初获线索的兴奋和紧张,小心翼翼地牵着马,分散开向林子深处摸去。
李铮站在原地,没有动。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汹涌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更加深沉的死寂。他缓缓抬起右手,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月牙形血痕,然后,慢慢地,再次握紧。
哲别昨夜塞给他的那张粗陋的羊皮地图在他脑海中展开。浑河……这条由西南向东北流淌的河流,是这片区域的生命线,也是天然的通道。汉军斥候若想深入侦察,河谷地带是必经之路,那里地形复杂,水源充足,便于隐蔽。
“沿河谷走。”李铮做出了决断。他不再看那片死寂的胡杨林,翻身上了黑风。队伍再次出发,沿着地图上标记的方向,向西南方更为崎岖的地带前进。风雪似乎又开始加大,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地压着荒原。
越靠近浑河河谷,地势变得越发复杂。浑河并未完全封冻,只在两岸结着厚厚的冰层,河心处幽暗的流水在浮冰的缝隙间顽强地奔涌,发出沉闷的隆隆声。河谷两侧是陡峭的、被积雪覆盖的土崖和乱石坡,形成无数天然的褶皱和屏障。
李铮变得更加谨慎。他示意队伍放慢速度,尽量贴着陡峭的河岸阴影行进。他本人则驱策着黑风,时而登上河谷侧翼的高处,利用地势俯瞰整个河谷的走向,时而又下到谷底,仔细检查冰面、河滩和乱石堆的痕迹。五个新兵紧随其后,学着他的样子观察,但更多时候只能茫然地看着眼前几乎千篇一律的雪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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