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铮蜷缩在冰冷的血污里,身体因剧痛和极度的寒冷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苏合用尽全力试图将他扶起来,却徒劳无功。那地狱门缝里传来的、近在咫尺的杀戮声浪,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大脑。每一个汉人的惨叫,都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神经。他紧闭着眼,但意识却无法逃离。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那扇扭曲的包铜大门在眼前无限放大。门缝里不再是血肉搏杀的景象,而是无数张扭曲的面孔在疯狂地涌动、挤压。有他重生之初,那个被匈奴马蹄踏碎胸膛、死死护住他的老里正;有屠村之夜,那个被长矛挑起、仍在哭泣的婴儿;有马邑城头,那个眼神浑浊、挥舞豁口柴刀扑向他的老卒……他们的脸孔在门缝的血光中旋转、融合,最终都化为一双双眼睛——空洞的、流血的、燃烧着无尽痛苦和质问的眼睛!
这些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穿透他残破的躯壳,钉在他灵魂深处。无声的质问如同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响:你是谁?!你是汉人!你的刀上沾着谁的血?!你手中的金刀,是拿多少同族的命换来的?!
“不……不是……”李铮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破碎的音节混合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他想要嘶吼,想要辩解,想要否认,但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愧疚、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撕裂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满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将腰腹间那无理的剧痛都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大门内侧的惨烈争夺似乎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一个格外凄厉、穿透所有杂音的少女尖叫声猛地炸响:“爹——!”
这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李铮混乱的意识!他猛地睁开眼!透过被汗水和血污模糊的视线,他看到了——
门缝内,影壁墙后,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粗布袄子的瘦小身影不知何时冲了出来。那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汉人少女,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泪痕和污迹,一双眼睛因极度的恐惧和悲痛而瞪得溜圆。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通道中央,扑向一具刚刚被乱刀砍倒的、穿着短褐的汉子尸体。
“丫头!回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绝望的哭喊从墙后传来。
太迟了。
一个杀红了眼的奴隶兵正挤在通道中央,手中的弯刀还在滴着上一个受害者的血。少女的出现就在他眼前。那沾满血污、因杀戮而扭曲狰狞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本能的、野兽看到新猎物般的狂喜,甚至不需要任何思考,手臂肌肉记忆般地挥起!
刀光一闪!
冰冷、决绝、带着撕裂皮肉的细微“嗤”声。
一颗梳着简单发髻的头颅,带着惊愕凝固的表情和喷溅的滚热血泉,飞了起来。那瘦小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扑倒在她父亲的尸体上,鲜血迅速在两人身下蔓延开来,融化了小片积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门内门外的喊杀声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李铮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轰然逆流,疯狂地冲向头顶!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捏碎!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存在感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离。他眼前只剩下那冲天而起的血柱,那颗在空中翻滚的、带着稚气的头颅,还有少女倒地时那布袄上刺眼的细白发白!
“呃…嗬嗬……”喉咙深处发出一连串不似人声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怪响。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胆汁、血腥和灵魂烧焦味道的灼热洪流猛地从胃里、从五脏六腑最深处,疯狂地倒卷上来!
“噗——!”
一大口浓稠的、近乎黑色的污血混合着胃液的酸腐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李铮口中狂喷而出!这口血喷得如此猛烈,如此绝望,仿佛要将他残存的生命力连同那无法承受的罪恶感和痛苦一起彻底呕出!暗红的血块溅满了狼头金刀冰冷的暗金狼头,顺着狰狞的獠牙缓缓滴落,也溅了他自己一身一脸。
喷出这口血后,李铮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去了所有支撑的破麻袋,猛地一挺,随即瘫软下去。紧握着刀柄的手指,终于在那极致的痛苦和冲击下,彻底失去了力量,松开了。
狼头金刀沉重地掉落在血泊中,暗金的狼头被污血覆盖,但那两点墨绿色的狼眼宝石,却在血污之下幽幽地闪烁了一下,冰冷刺骨。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前,李铮最后模糊的感知里,只剩下巴图那震耳欲聋、却似乎隔着一层厚厚水幕的咆哮,以及一个如同跗骨之蛆般、带着无尽嘲弄和寒意的低语,不知是来自现实还是他的幻觉:
“看啊,乌维大人……你的刀……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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