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河呜咽着,带着尚未散尽的殷红与断肢残骸,沉重地流向草原深处。呜咽的水声里,掺杂着伤者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战马垂死的悲鸣,还有那弥漫在焦糊与血腥气味中、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死寂。风卷过烧得焦黑的草场,扬起一片片灰烬和尚未熄灭的火星,如同为这场猝然落幕的血祭撒下最后的纸钱。
卫青的“卫”字大旗,连同他麾下那支令行禁止的黑色洪流,已然消失在东南方腾起的烟尘之中。撤退的金钲声早已停歇,留下的唯有这片被彻底蹂躏过的河滩与草场,仿佛被巨兽啃噬过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巴图策马涉过浅水,沉重的马蹄踏碎水面漂浮的杂物,溅起浑浊的水花。他浑身浴血,湿透的皮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虬结肌肉的轮廓,活脱脱一尊刚从阿鼻地狱爬出的魔神。他身前马背上,横担着昏迷不醒的哈森。这位以悍勇闻名的右谷蠡王麾下大将,此刻胸前的箭杆虽已被巴图咬牙折断,但那狰狞的创口依旧在每一次颠簸中渗出暗红的血沫,浸透了包裹的粗布。哈森那张原本粗犷豪迈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嘴唇灰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巴图紧绷的心弦。
“骨都侯!撑住!我们赢了!我们活下来了!”巴图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法掩饰的恐惧。他不敢再看哈森胸前那片刺目的暗红,只能用力夹紧马腹,催促着疲惫的战马加快速度,朝着北岸那片刚刚被夺回、尚在冒着青烟的临时营地奔去。几名同样伤痕累累的亲卫紧随其后,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狼藉的战场,防备着可能潜藏的冷箭。
就在巴图一行即将踏上北岸相对坚实的土地时,一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从东北方向疾驰而来。马蹄踏在泥泞与尸骸间,速度却丝毫不减,显示出骑手精湛的控马之术。来者身着左贤王伊稚斜亲卫特有的青狼纹饰皮甲,马鞍旁悬挂着象征紧急军令的赤色狼尾。
“乌维王子何在?”使者勒马停在浅水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过混乱的战场,最后落在巴图身上,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左贤王急令!”
巴图正小心地将哈森交托给迎上来的巫医,闻声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瞪向来人,胸膛剧烈起伏,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他刚经历血战,抢回至亲般的叔父,此刻最厌恶的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传令姿态。
“大人!”一名亲卫眼疾手快,压低声音提醒,同时指向南岸。
南岸浅滩处,李铮正缓缓策马而行。他身上的墨色重甲遍布刀痕箭孔,肩甲处一道深深的劈痕尤为醒目,内里的皮衬都翻卷出来,沾满了黑红的血污。座下的黑马踏过浑浊的血水,马蹄每一次落下,都带起一圈圈扩散的暗红涟漪。青铜面具覆盖着他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眼睛,目光沉静地扫过脚下这片修罗场。
他停在一具年轻的汉军士卒尸体旁。那士卒仰面倒在水边,喉咙被一支沉重的弩箭彻底贯穿,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他双眼圆睁,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愕与茫然,至死仍紧紧攥着手中半截被踩得稀烂的枯黄牧草。那年轻的脸庞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与这片残酷的战场格格不入。
李铮的目光在那张凝固着死亡瞬间的脸上停留了许久。面具之下,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握着啸月金刀刀柄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刺目的青白,细微的颤抖透过冰冷的金属刀锷传递出来。
“乌维王子!”左贤王的使者提高了声音,策马涉水,径直朝着李铮而来,马蹄踏破水面,哗哗作响,打破了此处的死寂。“左贤王听闻王子于金水河畔力挫汉军名将卫青,大涨我匈奴声威,特遣卑职前来嘉奖!王子神勇,果不负天狼之名!”使者声音洪亮,刻意传遍周围,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恭维笑容,但那双眼睛却像草原上盘旋的兀鹫,锐利地扫过李铮身后的亲卫队,尤其是那些刚刚放下大黄弩、正默默清理弩臂上血水泥浆的弩手们。
李铮缓缓抬起头,青铜面具转向使者,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
“左贤王厚爱,乌维愧领。”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砾石在摩擦,听不出喜怒。“卫青退去,非我一人之功,赖将士用命,长生天庇佑,更有……”他微微一顿,目光掠过那些沉默的弩手,“…此等利器相助。”他的话语点到即止,却刻意强调了“利器”二字,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一颗石子。
使者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些造型狰狞、威力骇人的大黄弩吸引。他亲眼目睹了这些巨弩在浅滩上瞬间撕裂汉军锋矢的恐怖景象,此刻近距离看到实物,心头更是凛然。他干咳一声,迅速调整表情:“王子所言极是!此等神兵利器,确是破敌制胜之关键!左贤王闻之,亦深为赞叹,特命卑职留下,一则襄助王子清点缴获,二则…详细记录此战经过,尤其是…”他目光灼灼地再次投向弩队,“…此等利器运用之妙,以便王庭参详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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